不知情的,对他尊敬服从,知情的,做的是表面功夫。
但不管是哪种,都没人把明迟朗看得太重要,因为当家做主的是陈氏,而陈氏对明迟朗可以算得上是不闻不问。
信国公这个爵位世袭罔替,谁也不明白,为何国公府的大公子明明是嫡长子,却不是小公爷,不需要袭爵。
二公子一心报国,非要上战场就罢了,大公子可是一直在京城待到了十八岁,直到十八岁那年才谋了职位,离京去了。
他走了以后,没过两年陈氏便有了身孕。今年三公子五岁,明家请旨,封为世子,将来承袭国公的爵位。
人人都道陈氏宠爱小儿子,忘了礼法,却不知,明迟朗本来也没有袭爵的资格。
陈氏对于不是自己的孩子,只尽了抚养的义务,并不真正关怀过他。信国公连自己的日子都过得浑浑噩噩,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护不住,哪里又想得起来这个养子呢。
真心对他好的,没几个。明卓锡算一个,还有就是明娆。
再没有其他人了。
咣——
北风呼啸,外面突然传来什么东西被风刮到地上的声音。
明迟朗紧了紧肩上披着的外袍,站起身,去给火盆又加了点炭火。
明卓锡瞥见他的动作,轻嗤了声。
好好的国公府大公子,不待在京城享福,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总不能是跟他一样,为了所谓的理想和抱负。
他看着明迟朗熟练加火的动作,心里突然有点烦。
“这破火盆回头再烧起来,不安全,我那有铜暖炉,明儿让人给你送来。”
明迟朗没吭声,明卓锡心里要多堵有多堵。
对于三岁时的事,他其实没什么记忆。但他记得那个时候,整个明家只有他一个小孩,那时候他还是明家的大公子,信国公府唯一的孩子。
可是后来,家里多了个小男孩,父母让他叫他“哥哥”,打那之后,他就从大公子变成了二公子。
明卓锡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他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陪他玩。
可是这个大哥不喜欢玩,他只爱看书,明卓锡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爹这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念书,可惜再也没有机会。
明卓锡不懂,歪着头问:“你爹不就是我爹吗?咱们爹不喜欢读书啊。”
明迟朗沉默了下,然后小声说:“我以前的爹。”
小孩子不懂那么多事,后来明迟朗不再提他以前的爹,明卓锡也就渐渐忘了他的哥哥是在他三岁的时候才来到这个家的。
明卓锡懂事后,再也没有问过明迟朗的来历,他怕明迟朗自己不记得,又怕他还记得,怕他从没把自己当亲弟弟,没把国公府当家。
三岁那年明卓锡便爱跟着大哥身后跑,被迫跟着他读了不少书,那些劳什子烦人的东西他多看一眼都头疼,可是大哥喜欢,他也就耐着性子在那个像是钉了钉子一样的板凳上多坐一会。
如今都二十多了,兄弟俩聚少离多,明卓锡愈发怀念从前,因为那个时候,明迟朗还不像现在这么寡言少语。
他第一次发现明迟朗的感情,是在三年前。
明娆及笄的时候,明迟朗恰好路过凉州,他去派人给在军营的明卓锡送信。
明卓锡刚好有时间,于是跟安北侯请了假,与明迟朗会和。
那天兄弟俩一块去秦家祝贺,是连竹开的门。
明娆当时在正房的院子里晒太阳,听到动静,朝他们看了过来。
明娆当时好像冲着他们笑了,特别好看。
明迟朗当时愣了半天,然后不知怎么,说什么也不再往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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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及笄的礼物往弟弟怀里一塞,撂下一句“拜托送给她”,然后就匆匆逃走了。
明娆疑惑地望着那早已没人的门口,手足无措。
几年不见,她还认得那是大哥,是大哥保护着她和娘亲回凉州的,她记得自己身体不好的那段时间,大哥也会来看自己。
等秦氏从屋里出来明卓锡也只能说,他自己来给妹妹过生辰。
私下里,明娆红着眼圈,拉着二哥的衣角问自己是不是被大哥讨厌了。
明卓锡悄悄把大哥的礼物送给她,说哥哥有事,所以才走了。
他后来又在明迟朗面前提过几次明娆,明迟朗总是沉默地听着,眼神里都是挣扎。
明卓锡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那秘密充满禁忌,叫人没法开口。
他守口如瓶这么多年,到头来,忍不住的却是明迟朗自己。
“别说是陛下派你来这里做巡按御史的,别拿我当傻子,我可不信。”明卓锡不屑地撇嘴,“我知道陛下是想给你争取机会的,就算太后不同意,去一个富庶的地方没问题,怎么偏偏就调来了这?”
明迟朗已经恢复了平静,默不作声地蹲在炭火边上,用扒火铲拨了拨。
他总是这样,习惯沉默、内敛,不外放情绪。旁人管这叫沉稳,但是明卓锡每次看了都觉得堵心。
“哥,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明迟朗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