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
“那个小傻子吗?他是你的宠物吧。”
陆琛哑然,打了他的胳膊一下
“乱说什么,”不知道想起什么似的,他眯眼笑了起来。伋川诧异地看着陆琛的笑脸,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在这个人脸上看见如此生动的表情。起先他以为是从小寄人篱下导致的性格内敛,后来得知他想找到杀父仇人,应该一直背负了很多。这样看来,叶纪真的是他的知己了,伋川倒是放下心来,生怕小公子长成一个老变态。
“我读书的时候,同学有些排挤我,最开始我和他们打架,不过打架之后书院里的夫子就要请家长,我没有家长可以请,就只好忍让。有一次,叶纪看不过,帮我打了他们,他打架很厉害,直接把人打得在家躺了三个月,自己也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其实那时候我们根本不认识。”
伋川听得心疼,“为什么要排挤你?”
“无父无母,又有后门,自然有人看不过。”陆琛此时轻描淡写,只是当年却远没有那么简单。陆节死的时候刚刚好被人弹劾,属于半个罪臣,对于骤然冒出的这么个罪臣之后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待见。而且吟啸班也算作一个小朝堂,很多世家为了在朝中有更多的话语权,把自己的子弟送进来,里面的人都各自站队,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多的也是自保。陆琛自小长在三皇子府,自然是众人猜忌刺探拉拢甚至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安全感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连睡觉都要睁着半只眼睛,连有的老师都对他明嘲暗讽,年少的他受不了这些,便与人起了冲突。只是当夫子把樱远之请到吟啸楼时,他更多的是羞耻,所有人的眼神都像是质问嘲讽鄙视,刺激着那时候他脆弱的神经。少年的自尊让他宁愿忍辱负重,也不愿樱远之再出现。
叶纪读书时人缘极好,他是商户之子,性格开朗出手大方,所有人都愿意和他相处,他与陆琛搭过几次话,但是陆琛保证自己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善。所以当叶纪跳过自己直接一拳揍在那个说他‘罪臣之子’的人的鼻子上时,他惊讶远远多于感激。其实那时候自己根本在意不到这些非议,也许谈论樱远之更容易让他愤怒,可惜那些人没有胆子妄议皇室。
陆琛问过叶纪为什么帮他,叶纪挠着头说‘你很好,那些人胡说的。’陆琛心想此人真是眼光独到。叶纪不傻,他只是心地善良,并且相信人之初性本善,陆琛愿意和他往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种想法至少可以挫一挫自己阴暗的内心。
是的,整体来说陆琛觉得自己非常的阴暗,虽然他时常安慰自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沈伋川说得对,该死,这个老骗子为什么总是说得对,他没有什么倾诉的对象,唯一一个能说上话的叶纪也不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最佳人选。
“小公子?”伋川见他一直发呆,晃了晃他,陆琛终于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急忙摆脱开来
“什么?”
伋川摸了摸鼻子,笑着说
“没什么,走吧。”
两人没有正式的文牒,只好走一些不起眼的小村镇,其实陆琛很愿意,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离都城这么远。以前当拆鸦人时只能跟着前辈们在周边锻炼锻炼,后来成了执金吾就更没有这个机会。鉴于接受了不管怎么赶路都不能按时到达的事实,陆琛索性不再忙急忙慌,表示出了对一切事物的好奇,而沈伋川作为一个什么都知道的老骗子则充当起小公子的江湖指导。
“所以,你是因为和人类生活过一段时间才可以保持这么长时间的人形?”
沈伋川科普了一些乌鸦内部常识,陆琛大开眼界,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算是,我比较特殊,即使不靠幻力也可以变成人。”
“不靠幻力!为什么?”
“特殊嘛,小公子想看我变成乌鸦吗?”
“没有,不是,唉。”陆琛想象不出沈伋川是一只鸟的样子。
“你会杀死我吧,有一天。”沈伋川的语气像在问明天的早饭,陆琛愣住,躲避了对方的直视。
“说什么呢,拆鸦我也会死的。”
“不是拆鸦,你知道的,就是你们那一套,把幻力封住,关在小笼子里。”
陆琛暗自吐槽这种机密都能被你知道,表面上却不知道回答什么。自己会杀死他吗?如果只是一只乌鸦那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沈伋川怎么也算作一只比较特别的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