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朔也并未逼他,只是把玩着手中茶杯,慢条斯理地抬起眼帘,只是低笑了一声:“既想让我们出力,可这其中关键却不透露分毫,赵老爷,若哪一天你们跑了路,林某又去何处讨个说法?”
男子的视线灼灼,不达眼底的笑意对上赵老爷的眼睛使得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空气中开始胶着起对峙的氛围,分明是林家先找上门来的和谈,可不知为何在这每一次交锋之中他都落于下风。
赵老爷自诩从商多年,可被这样一个后辈压得死死的却是第一次。
拢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他咬着后槽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祁朔所言并非毫无道理,但......
赵老爷忽然想到昨日听到的风言风语,妥协的话到了喉中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转动眼珠思忖一瞬,又哈哈笑了两声:“林公子这话便是见外了,这些顾虑老夫同样考虑过,只是事关重大,这也并不是老夫一人说的算,且容老夫回去再商议一番......”
祁朔凝视他,似笑非笑的瞳流转着暗色波光。
“既如此,林某静候佳音。”
他自然是有时间陪他们耗。
赵老爷又讪讪着笑了两声:“对了,在这儿干聊这般久,林公子还不知这倚翠阁是我景州最大的艺伎馆吧?这其中女子大都卖艺不卖身,干净得紧。”
说罢又伸手拍了两下,一众舞女便从屏风之后莲步缓移而出。
扑面而来的胭脂气味使得祁朔下意识蹙起了眉,厌恶之感在心底一闪而过。
他不由得想到了奚蕊,她似乎也爱用些上妆之物,可不知为何,在她身上,他嗅到的只有属于少女的淡淡清香。
突然一阵更为浓烈的香味骤然近身,祁朔眼眸一凝,手掌比思绪更快,伴随着一声女子的惊呼,整个室内的舞姿声乐戛然而止。
“公子……”
被挥倒在地的赵柔儿双手撑在地板,眼眶中噙满了泪水,身上的一袭淡粉薄纱在方才的动作中脱落了一半,内里的红衬若隐若现。
方才旖旎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打乱,一众舞女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
赵老爷同样惊愕,看了看地上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赵柔儿,又抬头:“林公子你这是……”
眼前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如同雪山之巅的寒气,周遭的森冷似是要将这室内凝聚成冰。
赵老爷有片刻恍惚,就好像眼前之人根本不是什么商贾之子,而是……那从炼狱之地浴血而生之人……
浴血而生?
赵老爷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公子可是嫌弃柔儿跳的不好,柔儿……”
赵柔儿正欲上前,却在对上男子骤然抬起的厉眸时惊在了原地。
他未发一言,却足够骇人。
只是赵柔儿今日既然敢来,必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柔儿听闻夫人水土不服卧床数日,公子这般爱妻心切之人定是也跟着忧心不已,柔儿不忍见公子皱眉,便想来为公子排忧解难……想必夫人也是不愿见公子伤心的……”
“只是柔儿听说夫人幼时曾在南方生长过,为何还是这般不适应?”
不过是一句话,室内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
祁朔眼眸眯起,对上赵柔儿状似疑惑的眼时覆上了冷意。
她在试探。
她知道了什么?
“家妻从未来过南方。”
赵柔儿半阖了眼帘,掩盖住自己内心快要压制不住的惊慌失措。
“那便是柔儿记错了……”
边说着她自顾自的倒过案几上的酒就要往前敬,泪眼婆娑,泫然欲泣,又软声细语:“敬公子……”
就在此时门板突然被人大力拉开,紧接着便是女子凄凄切切之音。
“林逸霄,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奚蕊看着那衣衫不整的赵柔儿心中蓦地揪起,却又在瞧见那祁朔紧绷的下颚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并没有被拆穿身份。
庆幸大于了心酸,她又想起此时是来做何,然后提着裙摆,红着眼睛走进了室内,目光落在那紧盯着她的男子身上,再深吸一口气。
“林逸霄,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了——”
“当初嫁给你时,你说好了此生只心仪我一人的!”
“可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奚蕊满脸绝望,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在走至赵柔儿身侧时余光一瞥,倏得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并仰头一饮而尽。
啪——
酒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赵柔儿满脸惊恐地看着她将那酒水饮得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