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车站是见证重逢和离别最多的地方,荀卉却认为把“车站”改成“车站门口”或许更合适,毕竟此时此刻她和祁衍不得不在进站闸机前先行告别。
南方的冬天向来以潮湿阴冷出名,西北风席卷着临近水域蒸发的水汽,如寒光凛凛的刀剑,几乎刺破皮肤,寒风中车站门口行人背负着行李往来匆匆,而荀卉和祁衍二人静止一般钉在地面。
“抱我。”荀卉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下巴微微扬起,仿佛在等待一个吻。
祁衍无奈笑着把她揽在怀里,摩挲她后脑的发丝,她发间的花香怎么都闻不腻。
“你会不会想我?”荀卉嘴唇碰到了他胸口冰凉的拉链,把脸往他心口埋,依旧说着让人想入非非的情话。
“看你想不想我了。”祁衍习惯了她的油嘴滑舌,回应淡淡的,但声音中的笑意却掩不住。
荀卉痛苦地摇头,猛地吸了吸鼻子,想要记住他身上的气味,“当然会想你,我妈做饭没你好吃。”
祁衍失笑,任她圈着自己,抬手看表,“你是40的高铁对吧?再不进去来不及了。”
荀卉大梦初醒般站直身子,急匆匆地踮脚在他嘴角亲了几下,“我真的会想你的!”说完提着行李箱碎步跑进车站,通过安检后她转头远远朝他的方向挥挥手,潇洒地做出飞吻的动作。
祁衍知道她为什么出门穿这件红大衣了,红色真的很衬她,直到火焰一般鲜活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转身离开。
江市距离荀卉家乡清市坐高铁不过一个小时,往常途中目力所及皆是大片农田,而晚间的高铁车窗外只余隐约房屋轮廓,深蓝色的夜幕如同沉不到底的深海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荀卉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去祭拜外婆,墓地被淹没在浓重的晨雾之中,她低头跟着父母找到属于外婆的一小块石碑,碑上外婆笑得一如从前般慈祥,她跪在墓碑前磕头,眼泪滴在水泥地上,开出一朵朵深灰色的花。火舌吞没纸钱,将元宝的半面锡箔纸烧得发黑,风一吹纸灰便四散,焦臭的气味升上来,直熏得她眼睛酸痛,下山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燃烧的火苗烫得发红。
荀卉家的餐桌总是沉默得很容易,父母只随意问了几句她的近况便不再多言,仿佛提前准备的台词都已经说完,又或许他们从来没有准备过台词。荀卉埋头把碗里糖醋鱼上的香菜拨开,妈妈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喜好。
荀卉意料之中地在家门口遇到了梁修齐,彼时她手里提着一袋垃圾,身上穿着俗气的珊瑚绒睡衣,但也没觉得尴尬,她驾轻就熟地挂上官方笑容对他点了点头。
她看见了他身边的行李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向甄姐没来吗?”
“她回家了。”梁修齐对她笑笑,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
“哦。”荀卉也说不出别的了。
梁修齐父母借着难得相聚的名头请荀卉一家吃饭,席间梁修齐不经意提到他同简向甄前些天搬到了荀卉所在的小区,他在上次那顿不欢而散的饭之后没再联系过荀卉,她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梁修齐漫不经心地对父母谈起时她莫名地有一种被告状的心虚。
二人父母得知以后倒是挺高兴,劝他们坐同一班高铁回江市,路上好相互照应,仿佛他们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荀卉推辞说自己已经买好票了,没成想梁修齐不嫌事大地问了她车次,连当天日程安排都没检查,当场买了票。
荀卉本来提前给祁衍发了车次,请他去高铁站接自己,现在也不必费事了,总没有带个外人一起坐他车的道理,想到这里她不禁轻哂,她对祁衍来说何尝又不是个外人,不能顺风车坐多了就蹬鼻子上脸,她也的确使唤他使唤得太顺手了,她回家后便给祁衍发消息说不用接了,祁衍问起她只说跟朋友一起回江市。
荀卉在家无所事事地躺了两天,原本设想的亲戚聚会和父母安排的未知相亲都没有来临,她的行李箱基本没有打开过,收拾行李远没有回家前那么大费周章。
她上了高铁便戴上眼罩耳塞假寐,隐隐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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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身旁传来拉环拉开的清脆声音,估计是梁修齐买了罐饮料。
二人从高铁到出租,一路的沉默。司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俩,大概把他们当成了吵架的情侣,自是没了一般出租司机侃天说地的架势。
车内浓烈的空气清新剂味道混着刺鼻烟味窜进鼻腔,难闻得欲盖弥彰,荀卉不适地皱眉,转头却见梁修齐安逸地阖目靠着椅背,似乎是睡着了。
语音导航播报距离小区还有叁公里的时候,梁修齐忽然开了口,“我一直都很后悔。”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仿佛自言自语。
“后悔什么?”荀卉一直都看不透他。
“太多事情了。”
荀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比如呢?”她从来不知道梁修齐这种人也会后悔,他的人生太顺遂,能有什么遗憾可言。
梁修齐没被她的态度噎住,道:“我不应该去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