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太多了,它们密密麻麻的落在院子的墙上,树枝上,屋檐上,所有能站立的地方,先到的很快就把小院填满了,后面的没有地方落足,就一圈一圈的围着小院翱翔。从远处看,上万只的乌鸦仿佛旋转着的深渊,它们形成了天地间的黑色龙卷。到处都是拍动的黑色翅膀,羽毛上泛着蓝绿的金属光芒,像波浪一样层层荡漾着。
乌鸦生性凶悍,富有侵略性,它们撕扯着院子里的每一件东西,作为“正餐”前的消遣。屋顶的瓦片被踢到地上,石花四溅。乌鸦们嘈杂的叫嚷着,蜂拥的挤成一团。院子里没来得及收起的衣服,被上百张有力的喙同时捕捉,还没落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乌鸦粗糙而低哑的叫声带着腐肉的气息,单调而残忍,从古至今都是灾难的预兆。独唱变成合唱,一只变成两只。嘈杂的声音好像几十架飞机在同时轰鸣。这声音碾压着林宛心的神经,赶走了她纷乱的想法。
厚厚的木板堵在那条缝隙上,林宛心用尽全力敲打着钉子,试图将噪声与危险挡在外面。最后的破绽也随着光线消失了。床头的灯光明亮起来,她检视着自己的劳作,所有的门窗都被厚厚的木板牢牢钉死了。站在这个人为的笼子里,似乎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停滞。
林宛心抱着娃娃,坐在灯下一角。这美妙的光明,还能持续多久?
乌鸦的数目几何式的增长着,声音也几何式的无限放大着,她徒劳的捂住自己与娃娃的双耳,那声音却愈演愈烈,无孔不入,沿着纤细的血管神经,一路长驱直入,直达肺腑。她忽而觉得自己的身体膨胀成了气球,忽而觉得全身犹如被甩干桶脱水绞成的毛衣,在两种感觉中跳跃着,她痛苦的睁开了双眼,娃娃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好奇的看着林宛心皱成一团的脸。
林宛心苦苦的忍耐着,她不知道还要支撑多长时间,在她觉得快要无法忍受时,那似乎永不停止的声音居然停下了。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静寂,林宛心的脑海里依然残留着声波的冲击,嗡嗡作响。顾不上那么多,她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牢笼外面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缝隙已全部堵住,她只能疑惑的盯着厚厚的墙壁,渴望目光能穿透那里。
安静只持续了三秒钟,猛烈的炸裂声,几乎敲断了紧绷的神经。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听出那是被木板挡住的窗户玻璃,被同时击碎了。残余的玻璃零星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每一下都敲在林宛心的心头。
乌鸦的总攻开始了。
封住窗户的木板上传来大片啄咬、敲击、抓挠的声音,墙壁上也时不时的响起撞击的声音。林宛心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故事,聪明的乌鸦会使用工具,在玻璃瓶里添石子,直到它能喝到瓶子里的水。外面的乌鸦与故事里的一样,也许更加聪明。它们会想各种办法,像翘罐头一样的破房而入,而林宛心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