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唐淳离开房间后,他便又重新仰躺在了床上,恢复了以往板正的睡姿。
腿脚关节处传来密密麻麻的酸疼,像是有无数个虫子在啃噬着他骨头,而脑子里也像是有根针,在不断地扎着他。
喉咙干涩地要命,就连呼吸都带着两分生疼。
以往的各种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就连那些原本早该淡忘的画面不知为何在此时也变得极为清晰。
又是那间房,印象里他似乎也是生了病,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母亲的身体不好,总是卧病在床,可每次他生病时,她也会毅然从下床来照顾他。
她的声音很温柔,但又带着说不出的坚毅。
他不喜欢喝药,从记事开始,他喝了太多太多的药了,有些甚至都已经苦到了骨子里。
但每次生病时,母亲都会亲自给他喂药,他是不想喝的,但母亲眼中的心疼却又让他不得不张嘴咽下那一口口苦到几乎让人作呕的药。
他不敢皱眉,不敢露出半分痛苦的表情,因为他知道,母亲会心疼,会自责。
每一次,母亲给他喂药,嘴里便总是会用那语重心长却又富含期许的声音开口——
“皓月,你要好好活下去,这傅家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如今你爷爷和你父亲都已不在人世,你可千万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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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百年的根基,唯有落在你的手上,断然不能让你爷爷和父亲失望。”
……
傅家,百年根基。
这偌大的傅家已经没人能主事了,只有他一个。
他得好好活下去,得将这百年的基业传承下去。
他不能死,他不能倒下,他必须得守着傅家。
脑海中各种零星的画面在不断回闪,母亲入葬时的场景,傅家佣人离开的背影,直至那古老的四合院大门被关上——
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母亲,这傅家,究竟还剩下了什么?
耳边似是又突然响起了轻声的呢喃,和记忆里母亲的声音有些像,傅皓月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已然让他分不清眼前之人是谁,只能依稀听到几个字……
“该吃药了。”
一阵无名的悲愤突然涌上心头,男人扬手,猛然打掉了递过来的东西。
“滚!”
这几乎是他用自己命喊出来的话。
然而,下一刻,当视野中的人影要转身离开时,一阵心慌却是又迅速紧拽着傅皓月的心脏,令他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眼前的人——
“别……别走。”
第35章他的恶行
“别……别走。”
男人的掌心滚烫,这会儿握着唐淳的手腕,灼热的温度刺激着唐淳的皮肤,令她不免一怔。
唐淳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傅皓月,额角因为高烧沁出汗液,苍白的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晕,而他眼睛半睁,向来漆黑深邃的瞳孔此时却不带一丝焦距,明显是烧糊涂了。
也难怪,像先生这般自持矜贵的人,又怎会拉着别人的手说‘别走’。
递来的药被‘无理取闹’的傅皓月尽数甩在了地上,连带着那装着温水的水杯也是如此。
地面一片狼藉,但唐淳这会儿也顾不得收拾,伸手回握住傅皓月的手,柔声道:“我不走。”
许是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男人也因此放心地合上了眼,拽着唐淳的手无力地松开。
刚刚的那个举动,已然是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在男人的手即将掉落至床上时,唐淳不知为何竟是猛然握住了他的手掌,将他的手轻轻拽在掌心里,随即俯身轻唤道:“先生,你发烧了,该吃药的。”
傅皓月此时的意识太过朦胧,只是感觉手背覆着一层微凉的柔软,在此时水深火热的痛苦之下,无疑是唯一的慰藉。
用小拇指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男人紧闭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不想吃。”
作为一个合格的护工,这个时候比起遵从病人的主观任性,更应该是照顾他的身体恢复健康才是,但不知为何,唐淳看着躺在床上的傅皓月,劝他继续吃药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唐淳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一个三十五岁,事业有成,任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傅皓月产生什么同情,但事实却是,眼前的男人竟是这般令她怜爱。
就在这时,老李许是听到了动静,从楼下缓步走了上来,手里还带着从医疗箱里寻出来的温度枪。
“小唐,先生吃药了吗?”
人未到,声先来。老李推开房门,却是在瞧见两人紧握的双手时微微一顿。
眼底蓦然闪过一丝精光,原先对先生的担忧此时竟蓦地转变成了窃喜,心想自己来得或许不是时候。
唐淳自是注意到了老李的视线,脸颊顿时染上一层红晕,刚准备收手,男人的手指却是又勾了勾她的指尖,明显是不愿她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