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轩“哦”了声,望着上官松霞手法生疏地数那铜板的模样,试着问:“师父,你是不是没钱?”
松霞君的手一抖,一枚铜钱骨碌碌滚落在地。
多亏小猴子眼疾手快,窜过去捞了回来。
松霞君擦擦那铜板上的灰:“我有,只是不多罢了。”
柳轩忍笑:“师父,你怎么不早说?”
“说又如何?”此刻她戴了毡笠,倒是叫人看不清神情变化。
“我自然不会让师父受委屈,”柳轩左顾右盼,突然道:“师父你等我一会儿。”
不等回答,撒腿跑了。
那划船的见状过来问:“道长,您还要乘船吗?”
松霞君不知道柳轩跑到哪里去了,心中微恼:“抱歉,我还要等会儿。”
那船家见状,便自去了。
曹娘渡是吴中府最大的一个渡口,南来北往的人甚多,客商,行人,官宦,五湖四海,三教九流,所以镇子也格外的繁华。
渡口边上,最气派的门头,莫过于“青达货栈”,店掌柜忧心忡忡,正欲出门,突然伙计跑了进来:“掌柜的,外头有个少年自称是府里九公子……”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走了进来。
目光相对,掌柜的惊喜交加,失声道:“真是九爷!您没事儿!”又忙问:“您怎么来了这儿?”
柳府出事,人尽皆知,虽然柳青满没了,但柳家的店铺,货栈,甚至客栈之类字号,却还好端端地,只听说府里只剩下了一位九公子,可却下落不明,所以这些货栈掌柜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今看到柳轩出现,自然是喜出望外,柳家还有人在,就可以继续主事了。
柳轩道:“我要去一处地方,你给我准备些银子,还要一艘好船。”
掌柜的一愣:“九爷,府里如今出事,您要去哪儿,这会儿该留下来主持大局……”
柳轩摆摆手道:“我自然有要紧事,那些琐碎你们自行料理便是。”
他年纪虽不大,说话自有一番气度,掌柜欲言又止:“那好,您要多少银子?”
“问什么?有多少拿多少。”柳轩有些不耐烦,回头往渡口方向看了眼,怕上官松霞等急了。
掌柜的只好吩咐账房:“快去看看有多少现银子……九爷,银子太多带着不便,现银子二百两足够花销,其他用银票可好?”
不多时,账房取了银票四千六百两,现银子二三百,掌柜的又亲自带了小伙计,到渡口给他调船。
柳轩一溜小跑到了上官松霞身旁,狐假虎威似的,对掌柜等人道:“这便是我师父,以后我便跟着师父修行了,得闲自会回来。”
掌柜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形:“这、这……”
幸而上官松霞自报家门:“我是绮霞宗的上官松霞。”
“原来是松霞君!”掌柜惊了惊,他毕竟见多识广,急忙改了一副恭敬表情,拱手行礼:“原来我们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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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般造化,既然如此,我们就放心了。”
柳轩眼珠一转:“你去告诉其他的掌柜,让他们各自好生理事,三个月一次,往绮霞宗找我报账,把银子等也都送去便是。”
掌柜的大惊:“九公子,这个……”
柳轩皱眉:“怎么了?不成吗?”
掌柜的看向上官松霞,却因为纱罩遮住,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方才她的声音略苍老些,料想是个年高德劭的道长,当下忙道:“是,我等遵命就是了,一切都按照九公子吩咐行事。”
一时沙船调来,气派,坚固,宽敞,足能容纳十数人而仍显宽绰,船工亦有五六人,自然是前面那艘小破船不能比的。
掌柜等恭恭敬敬地送了柳轩跟上官松霞上船,账房才悄悄问道:“掌柜的,这绮霞宗名头虽大,但九公子说走就走,还让我们去绮霞宗报账,总不会是……以后所得盈利,都是送给这位道长了吧?”
掌柜的拧眉看着船:“这个……我怎么知道,横竖绮霞宗的松霞君名头最好,又是年纪极大、半仙之人,自然不会是那种贪图柳家富贵的。”
“只要不是拐带便是,”账房想了想,又问道:“可咱们货栈如今只剩下千余两周转了。”
掌柜的一笑:“这倒也罢了,总归只要九少爷活着,咱们的货栈就能保住了,快去报信给各位掌柜是要紧的,万一客栈给官府收了回去,或者给柳家别的什么不上数的亲戚得了去,岂不更难办?如今九爷这样吩咐,反而解了我们一大困局。”
沙船乘风破浪,平稳地沿江而行。
船舱中,上官松霞把帽子摘了:“你方才为什么对他们那么说?”
“师父指的是什么?”柳轩斟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就是什么……三个月去送银子的话。”上官松霞看他。
提到这个,柳轩想起来,他急忙从袖子里掏出那些银票,以及那几锭银子:“这些是我跟他们要的,都给师父。”
上官松霞这般八风不动的人,此刻竟给那白花花的银子把眼晃了一下,又看看那一叠银票:“你……”
柳轩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卷起来,推到上官松霞跟前:“以后我就跟着师父了,我的自然也都是师父的。”
上官松霞看看少年诚挚的眼神,又看看那一桌子的银票银锭,自己袖子里的那几枚铜钱仿佛发出了寒酸的叹息。
她强忍住把银票藏起来的冲动,扭开头:“你还是自己带着吧。回到了绮霞峰再说。”
两岸起初是平地,依稀可见村镇,慢慢地山势渐起。
行了半日,两侧的高山如屏障般高高矗立,裸露的山石被风雨冲刷,透出一股严峻凛然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