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很是凄然,便心虚地安慰道:“他日有缘定会再次相见。”其实,说着这话自己心里都特没底。
果然,这鬼话只能骗骗念慈那样的三岁孩童而已,郑公公听了,眼中顿时失了神采,颓然地松了手,将头重重地向后靠在了枕头上,目光缓缓移上床顶,喟然长叹道:“您就别骗我了,您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次名声传得这样响,不符合您的性格,我就担心着,若这方丈真的是您,怕是您不会久居于此,所以领命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往这儿赶,生怕见不上一面。还好,赶上了,看来,我也真是不能多求了。”
他神色黯然,让我无比的内疚。正绞尽脑汁,想着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面前的这位老人时,门咣的一声被撞开了,马欢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他急三火四地往前冲,待看清是我坐在床沿上的时候,紧张的神情才舒缓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恼道:“恩公!您怎么能这样无情呢?还让我去吃饭休息,您自己却焉不出声地跑了?多亏我问了一句,要不然还傻呆呆地瞎耽误功夫呢!您知不知道,我这一路紧追也没追上您,要死的心都有了,您这也太伤人了!”
“马欢!你怎么说话呢?!”郑公公沉着脸训斥道。
我嘴角含笑地看着这个满脸委屈的络腮胡子,心里暖融融的。“我是担心公公的身体,所以先走了一步,你急的什么?”
马欢一梗脖子,用有些变了调的声音说:“您就别蒙我了,我都知道了,您是打算离开神龙寺外出云游的。幸亏您还有心,还知道来这儿看看,否则,您让我可怎么向公公交待啊!”说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门的眼中竟盈盈的闪起了泪光。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言语,房间里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马欢粗重的鼻息声。郑公公的一双眼睛紧盯着我,让我如芒在背。我硬下心肠,不去看他。
待马欢情绪平定了,我才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道:“好了,这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遗憾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郑公公突然叫住我。
我疑惑地回头去看,只见他伸着手,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忌讳着什么,然后才鼓了很大的勇气对我说:“恩公,可否问下贵庚啊?”
他问得很隐讳,可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他就是想知道我是否真的是长生。可说心里话,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吧。
我不置可否地一摊双手,诚实道:“不知。”
他眼中一亮,又问:“能告诉我,您是怎么到了那岛上的吗?”
我想了想,说:“海上有块大陆,信仰与我们不同,文明亦与我们不同。我是在混沌中去了那片大陆,又从一口井中入了海,随波逐流飘到了那里的,大概就是如此。”
郑公公还想再问,被我抬手制止了,“您年纪也大了,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就别再为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枉费精力了。”
我又对马欢说:“《瀛涯胜览》什么时候能够刊印出来呀?那可是本好书啊!”
马欢不好意思道:“整理得差不多了,就是差钱,这不,我就是为了这事才千里迢迢到京城找公公帮忙的吗?公公也说是本好书呢,人都帮我找好了,大概再有个把月就能开始雕印了。”
“那就先恭喜你了,你会因着这本书而留名千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