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麦他们一样,在这个人人以分配为荣的年代,她并没有选择学校给出的那些工作,几位教授也曾经想推荐她到中央单位去,但都被拒绝。
禾儿知道自己的性格,太跳,去那儿少说得写材料先熬上三年,十年后也许才有她的发言权,又太久。
十九岁的大姑娘,迫不及待想闯出一片天来,思来想去,决定到闽省转一转。
沿海人会做生意,闽南地区尤为知名,各种小作坊层出不穷,加上特区改革,是对宝岛的第一线。
但赵秀云是不可能让孩子一个人出门的,即使是严打过去没多久,八六年,一个漂亮姑娘搭火车也是件危险事,哪怕女儿的身手不错。
禾儿打小练武,向来自负,不过还是叫上高明——反正他是很乐意的。
但处了对象的小年轻独自出门,听上去又不合适,甚至连亲都没有定,民风不开放,传出去叫什么事。
方海想想,把放暑假的小女儿苗苗也塞进队伍。
苗苗只知道自己是去旅游看大海的,收拾起行李别提多兴致勃勃。
已经决定画它个百八十幅带回家——她打小学的国画,师从是国内有名的大家赵千老师。
和妹妹的兴奋相比,禾儿显然有自己的小九九。
她也是生平头回处对象,偶尔牵个手到家门口都很心虚,虽然父母都不反对,但总是有那么些“主动”的自觉,好像回到小时候,犯错就在巷子口探头,看家里有没有人在才敢回。
高明也不遑多让,他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以前他到方家门口接送是常事,现在倒变得古怪,唯恐多停留一步,招来哪位长辈的“教训”——主要是方叔叔,看他总跟看什么小流氓似的,天地良心,他也只敢偷偷拉个手。
总之两个人都有些不习惯,加上确实有必要跑这么一趟,利利索索地要出门。
王月婷起先是想跟着去的,毕竟三个人一向孟不离焦,但她家举家之力,给她凑出十万块钱用,她就在大街上租下三间店面,预备开间超市——这也属于服务性行业,不在干部子女禁止经商的范围。
可以说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最近正在满世界跑货源,当然也有人陪着。
不过临出发那天,她还是到火车站送人,嘱咐道:“别忘了帮我看看有什么能在店里卖的啊。”
光靠本地的货源当然不够有竞争力,她最近还在附近几座城市转悠来着。
禾儿当然应下,两个女孩子不知道嘀咕什么,你拍我一下,你推你一下,往某个方向看一眼,脸都红起来。
方海是不放心,非要连送孩子,反正他在公安学校上班,这会也是放暑假的时候,不像媳妇在电视台,忙得没个准点。
见状眉头拧起来,警告道:”你们才没多大,少给我想些有的没的啊。“
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谈着对象,说心里没有旖旎的念头是骗人的,但被大人一说,手摆得飞快说:“没有的事。”
哪怕不是王家长辈,大米都不敢大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俩能有这胆子,不会青梅竹马,硬生生拖到现在才捅破窗户纸,况且女孩子的名声要紧,哪能行啊。
方海是半信半疑,到底养的是女儿,有些话他不好说,心内哀叹道,不知媳妇有没有跟孩子提过。
赵秀云当然是跟孩子提过的,于男女之间上,她向来保守,跟女儿说得也直接,只道:“你们牵手亲一下的我全当不知道,别的要是敢乱来,我腿就给你打断。”
禾儿光听到亲脸都红了,只敢看地板说:“知道啦。”
得益于她妈早年的教育,床上那点事她还是一知半解的,但这个年代,谁都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她只差拍胸脯说:“绝对不会。”
当然,她刚刚跟好朋友讲的也是这几句母女间的私房话,说:“我妈说‘出去要住两间房’,你说她什么意思?”
王月婷也是懵懵懂懂,她们这代小姑娘都这样,说知道吧,又不是太清楚,说不知道的,又是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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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人了,但不耽误她调侃说:“你那天还想亲高明呢。”
那是好奇,有什么罪。
禾儿羞得拍她一下说:“小点声。”
平常再大大咧咧的人都一样。
两个人笑笑闹闹,火车快开才分开。
现在买软卧票不像原来,级别不够要托关系,是只要到窗口就买得到。
里头也是两张上下铺,不过柔软许多,只有他们三个人用。
禾儿是每次坐,都要感慨一句说:“当年从老家来沪市的时候,硬卧三天两夜,熬得我跟妹妹蔫了吧唧的。”
她那个时候才七岁,不是父母一次又一次提及,早忘得一干二净。
像苗苗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看一眼窗外就坐下来,掏出书本开始看,她开学就是高三,可不得抓紧时间。
禾儿也不打扰她,坐在边上,故意不看对侧床沿一直看着她的高明。
高明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两眼,察觉到她在躲着自己的视线,就变得有些刻意,想知道她这个姿势要保持多久。
禾儿坐得正,看窗外也别扭得很,想想不对,收回目光瞪他一眼说:“看什么看。”
苗苗抬头看一眼,发现不是说自己,又接着念念有词起来。
这孩子打小安静,常常是被忽视的那个。
可到这种时候,哪怕是只小蚂蚁,都不得不叫人有顾忌。
禾儿只踩高明一脚,张牙舞爪地吓唬人。
高明看一眼自己的鞋,今年流行白鞋,还是新买没多久的,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可见根本没用力。
他也不戳破,只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才吃完早饭出门的,又不是猪,哪有人坐下来就吃东西的。
禾儿掏出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磕起来,不过还是说正经话道:“我们明天晚上到鹭岛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