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声势大,各家都派了代表来,传播自己的学说,互相辩驳。由于宣传得力,孔门论坛坐得满满当当。虽已入秋,但人挨着人,反而有些闷热。夫子年事已高,不能久坐,只讲了半柱香的功夫,略谈了点仁义和忠恕的问题,便起身告退。听众却并不满意,觉得自己花了大价钱买了门票进来,所以便一定要围上去索要签名,还有几个面目黑瘦的,嚷着要和夫子孔辩论,现场一度有些失控。好在主办方早有准备,就请孔先生的高徒子路代劳签名售书,夫子本人则在几个彪形大汉的保护下从侧门溜走,身后响起一阵失望声。
“以后别再这么搞,我们是为义而不为利的。”夫子闷闷地说。子贡连连点头,这次的签售活动都是他策划的。
回到驿馆,夫子心绪不宁,就趁着晚宴还未开始,悄悄从后门出去散心。一路走去,被几个瘸腿的乞丐索要了几文钱,然后直奔人烟稀少的地方。走上一个光秃秃的土丘后,竟碰见了老聃,自然颇为诧异。老实说,他以为老头子早已经离开人世许多年了呢。
“先生不是出了关,向西去了吗?”夫子孔终究没能忍住好奇。
老聃无动于衷地立着,嘴唇微微蠕动:“你还不懂吗?反者道之动。西便是东,上便是下啊,福和祸,是和非……”又一阵风吹起,老聃也闭了口,仿佛风把他的话吹跑了一样。远处卷起一股黄沙。
难道一直往西却能走到东吗?若是年轻时候,夫子孔一定不服,以为这是胡扯,然而时过境迁,如今脾性已温和得多,况且近来确也对这类问题有些困惑了,或许老头子说的,真有几分道理也不一定呢。
“先生已经完全超越了生死,明白了天地造化的奥秘了吧?”
“唉,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老聃叹息了一声。
两个人就都沉默,一起望着远山。胭红色的天,乌鸦哀鸣着盘旋。晚风吹得两个老头都一阵瑟缩。
这些年,夫子熟识的人一个挨一个地死掉了不少,自己也老了,体内的气势大不如前,这时撞见老聃,实在是百感交集,有点激动了,于是犹豫了片刻,就忽然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先生,我打算去登泰山。”
“唔,”老聃的眼眯得更细了,好像睡着了一般,“你在地上已经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