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不是最适切的词汇,只是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形容词。这些人没有藉啤酒、酒精或安眠药之助,便进入一种完全恍惚的状态。他们以茫然而空洞的眼神瞪着你看。现实的坚硬地表在难以想像的大地震中裂开了,而这些可怜人摔进地缝里。也许过段时间,有几个会恢复知觉吧,如果我们还有时间的话。
其余的人则各自设法调适,有些人的方法委实奇怪。例如雷普勒太太,她说她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且说的时候没有半点怀疑。
我望向亚曼达。我对她萌生一种强烈而不适的情感──不适,但并非不悦。她的眼珠碧绿如玉……有一阵子我一直注意她,想着她会不会取下染色的隐形眼镜,但显然那颜色是与生俱来的。我想和她做爱。
我的妻子在家,也许还活着,但更可能已经死了。无论如何,我爱她,我最希望的事就是带着比利回到她身旁,但我也想和这个叫亚曼达.杜弗瑞的女人亲热。我告诉自己,这种不正常的欲望出自我们所处的不正常状况。也许是吧,但欲望并不因此而消退。
我时睡时醒,直到三点左右才一个抽动,整个清醒过来。亚曼达已换了睡姿,像胎儿一样,两膝抬高到胸前,两手贴紧在大腿之间,看来睡得很沉。她的运动衫有一侧微微拉高,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我望着她,开始无助地勃起。
我试着转移心神,想着昨天我曾想画布伦.诺登那件事。不,没有什么比一副画重要的,只是……让他坐在一段木头上,手里拿着我的啤酒,画他疲倦而冒汗的脸,和两绺从他耳后翘起的头发。那可能会是张好画。
我和父亲住了二十年后,才接受了所谓“好画”可能就够好了。
何谓天赋?就是期望的诅咒。小时候,你必须不负众望。假如你能写作,你会以为上帝让你降生是为了让你凌驾莎士比亚。假如你能画,或许你就会想上帝生你是为了让你赢过父亲──我小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结果证实了我比不上他。我不停尝试。我在纽约开画展,却没什么好成绩──画评家拿我父亲把我比了下去。一年后,我接了广告画以维持生计。黛芬怀孕了,我只有说服自己,生活比较重要,此后艺术对我而言将只是嗜好。
我画了“黄金女郎洗发精”的广告。黄金女郎骑脚踏车、黄金女郎在海滩掷飞盘、黄金女郎手拿饮料站在公寓阳台上,那几张都是我画的。我为不少知名杂志的短篇小说画过插图,但最初我是为男性杂志画插画才入行的。我也画过电影海报。钱财磙磙而来,应付我们的生活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