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1 / 1)

陈清把孩子打了,李父李母知道后又惊又急,陈清自己找的地方,不在本市,她妈在照顾她。李父李母忙把李尧叫来询问,李尧说:是陈清不想要了。李父李母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怀疑是李尧跟李瑾媛的事影响了陈清,还是说,李尧还没有忘掉李瑾媛?他们的所思皆反应在脸上。李尧淡淡地说:她自己的决定,我也没办法。李母说:那也是你的孩子呀!李父说:好好地,怎么会这样呢。逼李尧给他们一个理由,李尧还是没有说什么。李母说至少我们得去看看,她现在在哪?李尧说:我也不知道。李父说:李尧,好歹,她是你的妻子。

李尧说: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孩子也跟我没关系,她愿意打,我也没法说什么。留下这一句悬念的话,李尧起身走了。李母问李父:你听出他说什么了?李父说: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跟媛媛都不可能了。李母叹气,她是看好李尧的,那时候李瑾媛出了事,手术后躺在医院里,他们老夫妻躺在床上垂泪,想她未来的出路,然后,李瑾媛自己选了李尧,也让他们松了心,尽管有些面上的伦理要理清,但那时候李尧的前途是高于李瑾媛的,所以很合配;不过媛媛去了北京,情况又变了,李尧就不那么合适了。李母本来给李尧介绍了许多朋友家的女儿,但李尧都没有愿意,最后找的陈清李母是不满的,太普通的人家,一点帮不上家里,甚至连个花瓶都不够格,大了李尧叁岁,跟他们二老关系也处不好,这样一个人。

李瑾媛这边,陈居俭又给她换了套房子,跟原来差不多大,就是给李瑾媛换个心情,或者说原来那个房子里有不好的印象,对他们都是,李瑾媛在里面挨打,陈居俭在那失去了一个病儿子,对他们的当下作用不良。新房子里陈居俭看李瑾媛把新置的物品摆出来,摆得满满当当,陈居俭看了感觉很热闹。换了居所后偶尔有一些人来这里找陈居俭,陈居俭在这留了一间极大的茶室,没有客房,还有一间屋子用来放来找陈居俭的人带的东西,陈居俭说那些东西李瑾媛随便取用,李瑾媛说我用不上,陈居俭让她带点给舞团的小领导,大领导不用,李瑾媛放那是给他们脸面,这的确让重返舞团的李瑾媛过得舒服了许多。并且因为陈居俭对李瑾媛的关照,李瑾媛开始有更多表演的机会,也随着舞团去外地,一个月大约只在这里住上一周,见得少人就变得可亲,李瑾媛经常拿一些小玩意回来,给陈居俭看,陈居俭什么没见过,但是李瑾媛介绍得很热闹,说实话她也没觉得那些稀罕,只是陈居俭爱看,陈居俭身体厚软,李瑾媛很爱靠着她,俩个人挨得又近,李瑾媛也看不见陈居俭的脸,这个姿势还方便陈居俭把她尽收眼底,互惠的策略。

李瑾媛不想再跳了。出去的这段时间她更加坚定这个决定。她的舞团报出来名字便充满了公益性,用别人同情心盈利,团里很多人是很小就聋哑的,只有她最靠近一个健人,跟她自己的朋友玩,遇到没认识的,人家会问:你怎么一直带着耳机?李瑾媛总会大方说那是助听器,有的人会觉得正常社交的残疾人挺酷的,也有的人异样地对她,尤其是男人,有因为她残疾所以怜悯地爱上她的,有因为她残疾而高高在上藐视她的,还有觉得她有点麻烦的。李瑾媛好家境好样貌,从小在男女关系的顶端链里游戏,她当然清楚这是一个充满势利的结构,越往下你的对手就越下叁滥,只要她还身处这场地里一天,她就不容许自己往下行堕。

陈居俭也问过她的耳朵,李瑾媛说是出车祸,陈居俭说:有机会,找人帮你看看。那是很早之前说的话了,李瑾媛那时候很清楚他这是一句客套,因为有这句话,他才把手放到她的身上来,她当时穿一条纱裙,陈居俭的手按在她的背后,一只沉铁掌,李瑾媛感觉被推了一把,然而身体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陈居俭很快把手收了回去,经手的女人太多,或者李瑾媛后来想因为他已经不太行了,所以对女人格外的有礼跟显格调。

现在陈居俭又说了,说真的,确切到明天下午几点几分,带她去看几几院的医生,很有权威,给谁谁谁看过的,李瑾媛说:真的?怀疑陈居俭举例的那个人名。陈居俭微笑,说真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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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带你去。小张是陈居俭前年从新兵里面挑的一个,常给他开车。李瑾媛说:她能治好我吗?陈居俭说凡事往好处期望,作坏的准备。看个医生,能坏到哪里?李瑾媛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去看了,不止一个医生在,一系列的检查,其实李瑾媛的耳朵早就被判了死期,不然她也不会跟李尧说到结婚,但是这次,医生说国际上有个很新的技术,她是有希望的。李瑾媛无法形容霎时的狂喜。回去后陈居俭说:你看,媛媛,我说得没错吧。李瑾媛抱住他,眼泪流到他的衬衫上:陈居俭,我不用当聋子了。

手术很顺利,陈居俭又找回了原来的阿姨来照顾李瑾媛,李瑾媛没有像之前那么反感,而且这两个是适合她的习惯的,服务陈居俭也很妥帖,应该原来就是他的人。李瑾媛治好了耳朵,当然不再适用之前的单位,陈居俭问她要不要考学,李瑾媛说没有想过,陈居俭说试试吧,考不上也没有什么。但是李瑾媛知道他一说就是已经有了安排。李瑾媛完成恢复,超然的科技让她在医生的调试下听到久违的声音,不再是电流的反应,是真正有质感有音色的东西,汹涌地冲进她的耳朵,她的生命重新丰厚。陈居俭在病床边俯下身跟她说:怎么样,媛媛?李瑾媛眼睛湿了,说我听见了。陈居俭宽慰地微笑着,他对现下的场面胸有成竹地充满把握,他揩掉李瑾媛的泪水,他说媛媛我给你说件事,停下来到她已经重获新生的耳朵旁边:我离婚了。

其实命运早在李瑾媛诞生时就显出对她的偏爱来,从她还不会说话时就有人真心诚意地夸赞她,说她是一个罕见的漂亮的婴儿,而且她是越长越漂亮,越走越顺利,她的人生几乎没有什么坎儿,就算有,也总会冒出一些选项来给她托底或者出现一个良善的角色来给予帮助。李瑾媛治好耳朵的消息在团里不胫而走,有关她的一切都成为一个小小的传奇,让一些新人开始埋下梦想的种子,当然不过是带出去被白白地睡了几遭,得道的只有一个李瑾媛而已。在舞团练功房楼下的展示长廊里有李瑾媛的那几张演出画报在某天被人扣掉了眼睛,只有一张完美的微笑的红嘴唇向众人展示她的过往功绩,后来几张画报被清扫卫生的人员发现,迅速地用新的照片换了下去,但李瑾媛的名字足足地传了好几届,一直到七八年后终于失传,因为李瑾媛再也没跳舞了,学员中谁也没有听到她新的消息,只有带过李瑾媛的书记员会在酒桌上说一说,随着陈居俭又一次升官,他也就封了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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