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你去,”衔玉说,“我不想再看见他。”
……那行吧。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正要和九枝动身,冷不丁那男子转过头来,他肩扛着一段木头,要回楼里,恰好把整张脸都露在月光下。
这一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双目是全黑的,看不见一丝眼白,半张着嘴,嘴里更没有一颗牙齿。
衔玉也看到了,她一时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一声传出去,空地上的男子全部停下了动作,齐刷刷转向我们这边,紧接着,一股浓重的寒意自楼高处弥漫而来。
“我还道怎么有股子人腥味儿,原来躲在这里啊。”一个娇媚的女声道。
楼二层外的轩窗处,现出一个身影,是名身形窈窕的女子。
不对,女鬼。
我早猜到了大概,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沈落那种歪门邪道,就只有鬼了。
已被她发觉,也没什么藏的必要,我三人便走出去,直直站在楼下。
借着月色和灯笼的光,我看清了这女鬼的脸。她是真的好看,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好看,眉眼间,还带着一丝楚楚可怜。
“衔玉,你见过她吧?”我问。
其实我也不必问,走近这女鬼的一刹那,衔玉就瞪大了眼睛,俄尔,她眼中迸出强烈的仇恨,手握紧了剑柄。
“咦?”女鬼向下张望,盯着衔玉看了看,“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呀,我是不是见过你?”
不等衔玉回答,她拍了拍手。“是了是了,你是卢家的女儿,那边不是你爹爹吗?早前见你时你还小,如今倒有些不认识了。”
卢家?
衔玉不是姓宫吗?
眼下也没工夫去想这些,衔玉怒极,已拔出了佩剑。
“我杀了你!”她高喊。
“杀我?”女鬼神情夸张,“为何杀我啊?事不都是你爹爹做的么?是他闯进我卧房要与我共寝,是他自己要休妻,我可什么都没做呀。”
“你——”衔玉怒不可遏。我却伸出手去,按在她握剑的手上,轻轻摇摇头。
“你之前怀身孕,是假的对么?”我高声问那女鬼。
“当然是假的,”女鬼咯咯直笑,“我都不是人,怎会有身孕呢?”
“那这些男子,都是被你所魅惑?”我指指四周呆立的一众男子,又问。
我大致明白了,这女鬼是假扮作逃出家门的不幸女子,又佯装受伤昏倒,引起男子的怜意,待被男子带回家里救治后,再百般魅惑,男子按捺不住色心,必会对她下手,还想长留她在身边,至此她的目的便达成了。
“是呀,”女鬼答我,“十几个人呢,我这些年,可是好累哦……”
“为何这么做?”我再问。
“为何?不为何,好玩儿,”女鬼说,“我本想看看,世间有家有室的好男儿们,有几个能抵得住诱惑,结果啊,竟没有一个正派的,坚持不过几日,就馋上我的身子了。”
她婉转一叹。“为了我啊,他们一个个休妻的休妻,抛家的抛家,什么夫妻情分,说不要就不要了,都说要扶我为正室,然后等他们做完这些,我立刻消失不见,急得他们又是生病又是发疯,全家破落,这不好玩儿吗?”
我看看她。“你对卢家做的,也是如此?”
“卢家我没花多少心思,”女鬼说,“这姓卢的聪明得紧,知道没有休妻的名头,我稍微点拨他一下,他就给自己夫人设了个局,往她床下塞进男子衣物,最后来了出贼喊捉贼。”
衔玉抖了一下。我怕她又急躁,立时移开话头。
“那你盖这座小楼,又有何用意?”我再问。
“累了,不想玩儿了,”女鬼嘟起嘴说,“可我又想要个地方住,还想要个大地方住,就把他们聚在一处,给我盖房子咯,等楼盖好了,我住最好的一间屋,他们就在楼里一起住,日日服侍我,多好啊,这么多男子服侍我一个,你不想要吗?”
……我还真不想要。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我接着问,“我猜,你抽走了他们的魂魄?”
“猜对啦,”女鬼又拍拍手,“和你说哦,真的很神的,人有三魂七魄,我抽走大部分,只给他们剩下一魂三魄,他们就什么都听你的了,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剩下的魂魄呢?”
“吃了,”女鬼摸一摸肚子,“不好吃,臭的。”
吃了……若是真的吃了,那这些男子,怕是活不了了。
“你们还有事么?”女鬼问我,“要是无事,就别打搅我了,我的楼还没盖完呢。”
她又想到什么。“哦,这个姑娘的爹爹,你们可以带走,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也还能为他尽孝个十来年吧。”
衔玉又要冲上去砍她,被我死死按住。
“还有,”女鬼又说,“你身边那位俊俏的小郎君,可以让给我吗?”
我眨眨眼。“他可没有魂魄给你吃。”
“我知道,”女鬼托着腮看九枝,“给我吃我也不舍得,我要留他在身边,和他做一对眷侣,有我这么美的女子相伴,他不会不愿意吧?”
我看看九枝。“九枝,你愿意么?”我忍着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