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的工夫,我们已经完全沉入了黑暗中,眼前场景非常诡异,没有一丝光,也看不见任何事物,但独独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应该在门外,隔着两扇紧闭房门的衔玉,我都能看见。
“殿下!”衔玉跑过来,拔出佩剑,护卫在云卿身侧。谢将军仍旧面沉似水,但也握紧了腰间剑柄。
“这——发生了何事?”楼墨心问。
“有灵?”云卿看我。
“都不要动,”我说,“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现在在一道阵中。”
“阵?”云卿又问。
我点头。“八方八门,”我说,“如瓮如笼,无处可走,你能想到什么?”
云卿略一思索,睁大了眼。“奇门遁甲?”
我紧盯着她,不说话。
“怎会如此?”云卿道,“这奇门遁甲是极难掌握的方术,我以道人身份行走多年,都没见过有人会用,怎么在这里有了?”
“那倒不清楚,”我说,“这法术我也没见过,但一定是有人用了,而且,还不是寻常的奇门遁甲。”
“不是寻常的?”云卿皱起眉头,“何意?”
“一会儿再说,”我说,“我们先走走看。”
如今没有了房屋墙壁的限制,我们倒是来去自由。我按着来时的方向走出几步,按理说应该是在府衙中央了,但除了身边这几个人,其余人等一个都看不见。
府衙里的官员、衙役,连同剩下的那些玄衣军兵士,都仿若凭空消隐了。
只有有疾还在。他跑到一半,感觉情势不对,又往回跑,阵形成时,他离我们还剩一点距离。
“将军!”他迎上我们。
谢将军示意他别说话。几道目光全钉在我身上。
“再走。”我说。
满城的景象,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人、马、屋、道,什么都没有,目力所及之处,都是无终无止的黑暗,远远扩散开去,四周也听不到一点声响,陷入令人心慌的沉静。
我们这几人,全数落入了阵法中,像是进了一个异界,从原先的所在整个剥离出来。
做这阵法的人,一定很厉害,能预先料知我们会进荷城,提前画好咒符,又把整座城当作触发阵法的凭借,还单单只对我们七人生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其他人也渐渐想到了这点,又走了一会儿,衔玉脸上露出了惊慌。
“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她问。
无人答她。云卿走至我身侧。“有灵,”她说,“你方才说,这阵法不是寻常的奇门遁甲,你在城中,可是看见了什么异状?”
“我在三处城门附近,都看到了一种花纹,”我说,“城东门、东南门、南门各一处,花纹的式样和方位,都和八卦有对应,联想到这座城池的特殊情形,我便猜,八道城门下,应该都有这些花纹。”
我拿出生墨笔,在空中原样画出那三道花纹,还好,笔还是能用的。
“如果真的是和八卦有关,”我继续说,“那便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阵法一开,就如同进了虚空幻境,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八门,”云卿点点头,“看来我们要走出去,没那么容易……”
“何为八门?”谢将军问,“你们说的这些,我倒听不懂了。”
“即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门,”我说,“各对应一个方位和一个卦象,例如我在城东门处,见到的是震卦,那里便是伤门,东南门是巽卦,则是杜门。”
我也不知道我说清楚没有,看他们的面色,应该是没有。
“如果走不出去,会如何?”谢将军又问。
我话头一滞。“走不出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不能等阵法自己消解么?”衔玉问。
“不能,”我说,“像这种阵法,只有出去才会破解,或者还有个法子,就是把布阵之人找出来,让他自己解开,但眼下全然不知是谁布的阵,根本找不到,这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不辨方位,最后只怕我们不是饥渴而死,就是自己疯掉。”
九枝打了个哆嗦。他倒不是怕死,只是听我说没有吃的,有点儿恐慌。
“但你知道如何走出去,是么?”这种情形下,谢将军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不慌不忙地问我。
“只是大概知道,”我说,“我爹爹给过我一本书,是他自己写的,书上粗略记了这八门之法,如果他没有写错,这八门里,有一门是生路,称为生门。”
“那我们只要找到生门,就能出去了?”衔玉双目一亮。
“是。”我说。
“你知道怎么找到生门?”衔玉又怀着希冀问我。
“难说,我试试,”说着,我转头向云卿,“云卿,你身上还有符纸么?”
云卿一愣。“有,”她说,“如今不是道人了,但为防万一,我怀里一直带着的。”
她递给我一叠符纸,我数出八张,在上面分别画下咒令,然后咬破手指,在咒令上点下血。
我终于知道,我爹为何不肯咬手指画咒了,是真的疼。
画完,我把八张符纸按八个方位一一摆好,深吸一口气,念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