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了手中的竹简,望着檀邀雨的眼睛认真道,“你若是无意杀朕,那是否有意嫁给朕?”
邀雨的双眼像刀片儿一样刮过拓跋焘的脸,“你不怕死?不是我吓唬你,只要你在我五十丈之内,我杀你便是易如反掌。你娶了我,就等于架了把刀子在自己脖子上。”
拓跋焘点头,“朕知道。不过朕觉得你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你想要至高无上的地位,朕可以给你。朕可以封你为皇后。我们两人将会一统南北,成为开创盛世的帝后。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拓跋焘并没有夸夸其谈。他说的没错,如果邀雨嫁给她,以她的武功和谋算,拓跋焘的皇权和军队,南北一统便不再是难事。只可惜,他估算错了邀雨。邀雨想要的,从来不是后位。
本着鲜卑人喜欢什么就抢回来的原则,拓跋焘觉得自己将利害讲明已经是对檀邀雨最大的尊重了。“朕回去就同崔司徒好好商议,尽早把聘礼……”
“先谢过陛下的抬举。”邀雨打断他,“本宫对陛下的后位没兴趣。”
拓跋焘沉了面色,作为皇帝,他的地位不允许他被女人拒绝,他手里的竹简越握越紧,势气逼人道,“可是因为那个子墨?”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阳谋算阴谋
听拓跋焘污蔑她和子墨,邀雨立即不满道,“子墨乃我兄长,魏皇莫失了礼数。”
“好,你既不愿入朕的后宫,那么就把仇池早日归还吧。”
邀雨冷笑,“陛下在蓬莱岛上的金口玉言,怎么还不如小子们口头的誓约值得信任吗?”
拓跋焘竟嗤笑,“你尚且连仇池国内的老臣都没收服,便是朕反悔了你又能怎么样?”
邀雨不禁懊恼,果然当时就该要他拿圣旨白纸黑字的写下来才对。
邀雨想了想,“既然如此。本宫就便跟陛下讨一道能让仇池群臣信服的圣旨吧?”
“那你可是决定要嫁给朕了?”
邀雨摇头。
拓跋焘剑眉一挑,一副“那我凭什么要帮你”的表情。
“本宫会为陛下证明,拓跋破军是真的救驾而死的。”
拓跋焘盯着邀雨的眼神越来越冷。的确,自己再怎么说,拓跋破军的属下也未必会全信。毕竟拓跋破军死了,受益最大的就是他这位皇帝。
但若是檀邀雨肯帮他证明,效果便大大不同。毕竟拓跋破军的属下都认为檀邀雨是拓跋破军的人。
“你倒是好算计,”拓跋焘冷哼一声。
“不过是以阳谋算陛下的阴谋。咱们双方都不吃亏,何乐而不为?”
拓跋焘眯起眼,他倒是真的挺欣赏这位檀邀雨。自己的后位,当是由如她这般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心想,邀雨今年才十三出头,也不急于一时。只是那个子墨成日成夜地跟在她身边,难免日久生情,倒是要找个机会除了去。
“好。朕答应你。以后朕便是你在北魏新的靠山。”
邀雨心想,就你个傻大个儿,我檀邀雨何时需要靠别人?
邀雨离开拓跋焘的马车后,拓跋焘似乎心情不佳。北魏这边没一个人敢多问,就只有拓跋焘身边的贴身内监宗爱,眼睛一刻都没离过邀雨马车。
大家都闷声赶路,倒是比预期提前了半日抵达平城。
一进平城,邀雨便要离队去将军府。照理来说,拓跋破军的尸体是要运回宫中,再由家人领回的。可拓跋焘一听邀雨要走,便不顾众人劝阻,以拓跋破军护驾有功之名,非要亲自护棺椁回府。
于是一队人马呼呼啦啦地直奔将军府。可到了将军府门前,所有人都愣了。
原本气派恢弘的将军府,如今却只剩残垣半壁,一场大火,烧没了一切权利和地位,只留下一片焦黑。
“怎么回事!”拓跋焘冲门口的几个官员大吼。
几人是平城执金吾叔允,郎中令和主薄,一大早就听说将军府出事了,慌慌张张跑来,正清理着,哪想到皇帝亲临,吓没了半条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回话道,“回皇上,这、这‘这……”
叔允“这”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东西,倒不是他吓破胆,实在是他们也才刚到,事情也还没搞清楚,不敢妄言。
邀雨可没那个耐性,她几步跑到围观的百姓那边,随便拎起一个中年男子就问,“你说,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从没见过圣驾,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冷不丁被人拉起来,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立马吓破了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他身边的婆娘是给官宦人家做厨娘的,多少练出几分胆色,连忙磕了个头道,“回这位女郎,咱们住着离这隔两条巷子,昨晚丑时听见梆子声,出来看时这边已经大火冲天了。当时附近的人都赶过来救火,可这火太大了,后来守城兵来了,一直扑到天光才扑灭。”
旁边的拓跋焘听见,面色更沉,强压怒火问叔允,“人呢?”
叔允此时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慌张道,“火太大,尸体都烧的七七八八了,只找到一些残肢……”他说着用手指了指里面的白布。
拓跋焘也不管别人阻拦,上去掀开一张白布,果然如叔允所说,只剩下烧的焦黑的胳膊腿,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皇上……”宗爱这时候跑上前劝道,“不吉利。皇上还是莫看了。”
拓跋焘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身找邀雨,果然对上她一对森冷的眸子。拓跋焘无声地叹了口气,怕是不止邀雨,估计满朝文武大臣也会觉得,这是他做的,意在斩草除根,不然将军府被烧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人来报。
当初他暗中筹划刺杀拓跋破军,为避人耳目费劲千辛万苦,哪里还有功夫安排一场火灾?难道不怕打草惊蛇?
“将军府的小郎君呢?”拓跋焘无奈地问。
这次倒是郎中令反应过来,走到一小块白布旁略略掀起道,“在小郎君的房里找到了一具男童尸骸,人似是跑到房门口,却被断了的梁柱压住,未能幸免……”
拓跋焘叹了口气,挥挥手。那郎中令见了,忙将白布盖下,免得再惹皇上不开心。他方将白布放下,就被人猛掀起来。正是和皇上一起来的女郎。
“就这些?”邀雨扫了眼地上的残骸,冲郎中令吼道。只剩下个头骨,半个身子已经烧没了。
郎中令心里打了个突,心里摸不准这女郎是谁?斜眼瞄了下皇上,也未见责怪女郎殿前失仪。估摸着是自己惹不起的主,于是恭敬道,“回女郎话,就这些。”
邀雨眯起了眼睛。烧成这样,莫说她,亲爹妈也未必认得出了。只是邀雨觉得不对劲,娇娘呢?家里着大火,就算冒死,娇娘也不会扔下钟儿不管。钟儿若是没逃出来,娇娘死也会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