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檀邀雨的话刺穿了一样的疼,可这并没有让他动摇,“朕攻打统万城时,除了崔浩和寇天师,朝中的重臣就再没有人赞同了。朕不是依旧兵不血刃地将统万城拿下了?立后之事也是如此,他们同意与否,并不能对大局产生多大影响。”
檀邀雨有些同情地看着拓跋焘,以为自己掌握无上权利的君王,其实往往受到的制约比谁都多。
邀雨直言道:“统万城之战,有崔家的支持,就相当于有了一半汉臣的认可。如今立后,崔浩可表态了要站在陛下这边?”
拓跋焘沉默了。他实在也不明白,崔浩明明是所有朝臣中同檀邀雨的关系最密切的,为何反倒不支持自己立檀邀雨为后?难道是怕邀雨入主后宫,崔家就被贴上外戚的标签?
“算了,”檀邀雨突然道,“很多事情,不是想不明白,是不想想明白。或许时间到了,陛下也就能看开了。”
檀邀雨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随后用手指了个箱笼对拓跋焘道:“烦劳陛下将那箱笼挪开,然后推一下箱笼后面的墙壁。”
拓跋焘本想再强调一次他一定会娶檀邀雨,可见她神色凝重,便没再多言。按邀雨说的,走到箱笼前。
待他推开箱笼后的翻板墙壁,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间时,拓跋焘的面色无比严肃起来。
“本宫就是被拜火教的人利用地宫暗算的。整个统万城的王宫可以说是建立在密道之上。拜火教对此密道的结构十分熟悉,本宫担心他们会借此生事,对陛下不利。还请陛下尽快派兵,守在密道内,以防不测。”
拓跋焘探了半个身子进去看了看,随后退回来道:“赫连氏还真是把钱财都用在了保命上。建了那么高大坚实的城墙还不够,居然还造了这么复杂的密道地宫。可惜了,赫连昌吃欢喜丸吃得神志不清,白白将这座堡垒送给朕。”
他转过身,面向邀雨时,双眼中竟然带了一丝光亮,“你才醒来就来告知朕地宫之事,是不是担心朕受伤?朕知道,你对朕并非毫无情谊,否则你干嘛不瞒着朕,直接从地宫逃走?”
檀邀雨好像完全没听懂拓跋焘话中自作多情的含义一样,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如今我们是盟友。陛下若出事,对本宫百害而无一利。”
拓跋焘笑道:“很快我们就是夫妻一体,我们两个的利害也将不再被区分开来。”
能娶得到在说吧,檀邀雨忍不住心里冷哼,面上依旧平静,“本宫额外帮了陛下一个忙,陛下是否该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第三百三十二章 、自救
拓跋焘一屁股坐到邀雨身边,“说吧,想要什么。朕都已经习惯了跟你一换一,你若不开口,朕这心里还不踏实。”
檀邀雨摇头:“本宫不要东西。要人。请陛下将本宫的丞相放回来。”
“这个不行。”拓跋焘拒绝得毫不犹豫,“朕可以直接告诉你,你若逃走,朕一定杀了秦忠志。虽然他这人颇有些才干,死了也的确可惜,不过朕是不在乎用他的命来拴住你的腿的。”
邀雨叹了口气,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她转而道:“那么可否请陛下亲自去为本宫传一句话给右相,就说本宫无事了。”
拓跋焘疑惑地打量檀邀雨,“就这样?”
邀雨点头,“就这样。本宫一直未能见到右相,想必他也担心我们这边的情况。请陛下亲自代为通传。”
拓跋焘皱眉,让皇帝跑腿传话,这种事儿大约也只有檀邀雨能做得出来。不过传一次话就换来统万城地宫的消息,也不算太吃亏。
拓跋焘想了想点点头,“好。朕正好今日无事。就替你做一次传信兵。”
檀邀雨看着拓跋焘离开,随后躺在床榻上,看着罗纱帐上挂着的玉璧押帐喃喃道:“死狐狸,你可别让我失望……”
拓跋焘刚离开寝殿,门口和箱笼后的翻板就同时发出响动。
檀邀雨立刻用尽全力高声对门口道:“墨曜,你在外面守着。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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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果然亲自将檀邀雨的话带给了秦忠志。其实他并不反感秦忠志,甚至从心底高看秦忠志一眼。
转述完檀邀雨的话后,拓跋焘就好奇地看秦忠志的反应。
拓跋焘又不傻,他自然知道檀邀雨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他亲自传话。只是他实在悟不透这话里的含义。
只见秦忠志闻言就边摇头边无奈地笑。
檀邀雨的意思很明确,让秦忠志自救。
秦忠志不知是该高兴檀邀雨对他的这份信任,还是感动于邀雨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打算扔下他自己走;又或是该心酸自家女郎竟然连救人都让被救者自己想办法。
秦忠志笑眯眯地对拓跋焘道:“有劳陛下传话给外臣。得知女郎安好,外臣也就放心了。陛下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饮一杯茶。也算是秦某以茶代酒恭喜陛下,入主统万城。”
拓跋焘左边的眉毛微微挑高,“你们君臣倒是有默契,一开口跟朕说的话都一样。”
秦忠志笑容不减道,“外臣久在女郎身边,所谓近朱者赤,言辞也多少也受到女郎的影响。”
拓跋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朕倒是希望她能多同秦相学学,不要总是一开口就戳人心窝子。像她这样,以后在后宫里肯定是要吃亏的。”
秦忠志强忍着才没笑出声,看来这位陛下是在女郎那儿又碰钉子了。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根钉子锤得再深一点儿,让拓跋焘如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秦忠志礼貌地请拓跋焘落座。举止优雅地边为两人煮茶边似是闲聊地问道:“不知长安那边战事如何?如今统万以收,只要攻下长安,夏朝便再无险可守了。”
拓跋焘却好像不愿多言战事,只是敷衍道:“奚斤也算是朝中老将了。朕相信有他在,不会让赫连定那厮猖狂多久的。”
秦忠志听出了拓跋焘对此事的回避,也不纠缠,转了个话题道:“女郎虽然身为国主,可自受封之日起,也没在仇池国中呆上几天。苦了外臣,怕有负女郎所托,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就连每日火烛所费,外臣都要心中有数。今次随陛下入夏宫,这一路上外臣忍不住将看到的花销都折算成银钱,所得之数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拓跋焘不知秦忠志为何突然扯起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若不是看在檀邀雨的面子上,他早就听不下去了。
秦忠志大约看出了拓跋焘流露的不耐烦,便不再赘言,颇为胸有成竹道:“外臣斗胆猜测,陛下可是没有在统万城里获得足够大军南下的粮草?”
秦忠志的话音刚落,拓跋焘原本正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就僵住了。
去年大魏北方的雪灾,造成大魏全境粮草短缺,这种情况下出兵本就是兵家大忌。鲜卑贵族们也是以此为由反对征讨大夏。
然而最终伐夏之举得以成行,就是因为拓跋焘相信,攻下富庶的统万城后,里面肯定会有足够的粮草供大军进一步南下。
只是秦忠志说对了。拓跋焘怎么也想不出,会有君王将举国的财富都花在了建造奢华的宫殿,供养害人的邪教,还有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