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大红喜服的人却一甩手,怒气冲冲道:“那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想入宫,我也不想做什么狗屁皇后,可我能做什么?上阵杀敌吗?”
檀邀雨听到这个身着喜服的声音就愣住了,她走过去,看向这人的脸时,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
这身着喜服的女子虽然比现在的她矮一些,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可这张脸她不会认错,就是几年前的自己!
“师公给我吃的这是什么药?返老还童了?”邀雨说着就去摸那个女孩的脸,结果毫不意外地穿了过去。
看着自己的胳膊横插在从前的自己的脑袋上,邀雨身上一阵恶寒,赶紧将手抽了回来。
十三岁的邀雨咬着嘴唇道:“青州已经被魏贼围了一个多月了!谢晦的人被拖在江东,新帝到现在都没上过朝!爹爹没粮没增援,还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我没别的办法了……”
子墨急道:“正因如此,你才不能草率行事!太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用出兵换你入宫!”
十三岁的邀雨红了眼圈,“我知道。娘亲从宫里一回来就一病不起,她也清楚,太后这是想用我来辖制爹爹。可是子墨……我若是男儿身,我若手里有兵马,此刻一定直接冲去青州救父。可我不是……我虽然拳脚功夫都能打赢爹爹,可我却没有一丝一毫能带兵出征的可能。”
十三岁的邀雨用力擦了下眼睛,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统统抹去,“太后已经答应了,只要我嫁入宫中,就让大哥和二哥带禁卫军去青州驰援。你放心吧,后宫那些女人,轮打架哪个能是我的对手?以后只要刘义符不招惹我,我就当他不存在。”
“雨儿……”子墨死死拉着邀雨的胳膊,“你这样会葬送自己一辈子的幸福的。”
十三岁的邀雨强挤出来一个笑容,“若今日我不救爹爹,我这辈子,也就没有任何幸福可言了。”
檀邀雨站在旁边,看着四年前的自己和子墨走在与她现在截然不同的命运上。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大约,就是没有被姜乾改变的,她原本的命格。
檀邀雨默默地看着子墨最终送十三岁的自己上了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花轿。跟着一队虽然也身着喜服,却形色匆匆忙忙,毫不见喜色的送亲队伍进了宫。
有了檀邀雨自己送上门做人质,太后和新帝终于不用再顾忌檀道济别有用心,于是救援的军队很快就由檀植和檀粲带着,赶往青州战场。
檀邀雨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位哥哥,带着兵马疯了一样的往北赶。现在她明白为何原定的命格里,爹娘会同意她嫁给刘义符那个杂碎了。
檀邀雨回头望向远处的皇宫,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原来时间不同,借口不同,可被逼无奈的境地却依旧没变。
檀邀雨不敢想象,在这个命格里,十三岁的自己要如何度过这难熬的新婚夜。嫁给刘义符,这事儿只要想想都让她觉得恶心。
檀邀雨想了想,还是缓缓向皇宫走去。虽然这里的小邀雨看不见也听不见她,邀雨还是想去陪陪她。
如今她只是这个命数中的旁观者,不能改变任何东西,自然也不受任何东西的阻碍。
邀雨径直穿过皇宫的墙壁,思索着该去哪儿找这里的自己。
等她直直穿过了四五面宫墙后,邀雨突然被一辆十分诡异的马车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已经是内宫了,哪怕是如檀道济和徐羡之这样的权臣都得徒步走进去,可这赶车的内侍却只跟守门的士兵说了一句话就被放了进去。
檀邀雨心中好奇,本能地就跟了上去。等到马车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停下时,邀雨惊讶地发现,几个小内侍从马车里拖出来的,竟然是已经喝到酩酊大醉的子墨!
檀邀雨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等那几个内侍进门,就直接穿进了殿内。
龙凤红烛摇曳之下,十三岁的邀雨不知是被谁灌醉了,还是下了什么药在饭菜里,已经昏倒在案桌上。
檀邀雨脑中警铃大作,她立刻冲过去想叫醒小邀雨,可她的手,除了能在小邀雨的身上穿梭,别的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等小内侍们把子墨抬进来,脱了衣服放在铺着龙凤喜被的床榻上时,旁观者檀邀雨已经把罡气、剑气全都试了一遍,依旧毫无作用。
第四百三十三章 、权臣
嬴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留着美髯,五官分明犹如刀削,眉心有着深深川字纹,举手投足间都气势凌人的中年男子是他自己。
“果然啊……”赢风绕着四十岁左右的自己走了好几圈,“我老了也比崔浩那家伙好看不知多少倍!也就只有檀邀雨那个没眼光的,才会觉得那种文弱书生好看。身为男人,怎么能缺了阳刚之气!”
在北魏时,邀雨见到崔浩第一面就夸他好看,之后见到自己卸去易容的脸却无动于衷。这事儿让嬴风耿耿于怀了好久。
嬴风自鸣得意地坐到四十岁的自己旁边,来回比量,犹自惋惜道:“要是能让邀雨也来看看就好了,肯定会被未来的我迷得神魂颠倒!”
赢风陶醉完自己的美貌,这才注意到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疏。他眉头紧皱,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禁卫军和暗卫首领有这么多事儿?我问刘义隆只要了每月五日休沐是不是太少了……”
嬴风说着伸手便去拿桌子上的奏疏,在手从奏疏堆里穿过去,连竹简的边儿都没碰着后,嬴风只得撇了下嘴,无奈地凑到未来的自己旁边,挤着脑袋去看未来的自己手里拿着的奏疏。
嬴风才刚扫到水患两个字,就听见门口有人请见。四十岁的赢风将竹简往案桌上一放,揉了下眉心后,才用磁性且威严的声音唤道:“进来吧。”
进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禁卫军士兵,一进来就单膝跪地地禀报道:“反贼刘义康及其党羽已经全部认罪,请秦司徒示下。”
秦司徒?赢风一听这个称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紧紧皱眉,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之色,“所以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改了姓氏,做上司徒,千古留名又如何?后人连你真正是谁都不知道。”
四十岁的嬴风听到禀报后,沉吟片刻,最后手上轻轻一挥,仿佛只是为了拂去衣袖上的尘埃,“都杀了吧。”
那年青禁卫愣了一下,再次确认道:“老弱妇孺也杀?”
四十岁的赢风闭目缓缓靠在圈椅上,声音冷彻道:“刘义康家的那几个女眷这几年上蹿下跳,没少为她们家王爷造势。太后、长公主、皇后,她们哪个没拉拢过?如此刁妇,杀了方能以正视听。”
年轻禁卫咽了口口水,不敢再问那为何小孩也要杀,只好抱拳应“喏”,随后又犹豫地开口,“此事可还要呈报给皇上?”
四十岁的嬴风微微睁开眼,一时的情绪晦涩难辨,他想了想道:“不用了。皇上这几日身子越发不好了。这种糟心事儿少知道一些的好。”他说完便挥挥手,让那禁军退了下去。
嬴风看着眼前中年的自己,果断、狠绝、且大权在握,竟完完全全成了祖父希望的样子。他却只觉得这个未来的自己十分陌生,甚至让他厌恶。
“幸好邀雨不在,让她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人,估计我就要孤独终老了……等等,”赢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若是未来,那我可娶到邀雨了,她会在哪儿呢?!”
嬴风正兴奋地想出门去找未来的檀邀雨,看看她老成什么模样了,就听身后的中年自己一声喟叹,“你也还不到三十岁,竟就这样去了……你皇兄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伤心呢……”
嬴风闻言心里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到案桌前,将方才那份竹简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