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风点头,“他脾气虽然有些别扭,可人却是很明事理的。小孩子没什么城府,方才他还同我说,要上鸡笼山去挑战五学馆。”
檀邀雨沉默片刻,“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个短命的。”
嬴风有些惋惜地叹道:“是。我过了第二关之后,还特意去找师公和大师伯确认过一次。他的寿数的确很短。”
檀邀雨望了眼皇城的方向,“我不喜欢欠人人情,特别是刘家人的。这次若是能为长老们招到合适的徒弟,你便问问他愿不愿意去青州的学堂吧。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作用,不过我在那里的话,多少能改变一些。”
嬴风笑着点头,眼中全是温柔的宠溺,“谢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刘家的人,你肯帮他,我很高兴。”
檀邀雨朝城西的方向望了一眼,“大概因为他也是被这皇权牺牲了的原因吧。”
嬴风知道,檀邀雨方才看的是檀府的方向,“等再过几日,我帮你约你大哥出来。你不愿意回檀府的话,好歹在外面见他一面。”
嬴风又看了眼天上的弦月,“夜深了,你明日还要上鸡笼山,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邀雨摇头,“子墨还没回来。”
“你让他去修理那个邢铭了?”
邀雨“嗯”了一声,声音隐隐透着一丝不安道,“按理说该回来了。”
嬴风拍拍邀雨的肩膀,“别担心。你还不知道子墨?肯定会给那个邢铭加点儿猛料的。你若是担心,我便去寻寻看。”
檀邀雨看了一眼脚下的宅院。云道生,谢惠连,墨曜,如今还多了个王五郎。个个在拜火教面前都是送人头的角色,她不能离开。于是对嬴风点点头,“辛苦你跑一趟了。”
嬴风微笑着跳下房顶,“等我回来,你亲我一下做辛苦费吧!”
檀邀雨却意外地没回嘴。嬴风疑惑地回头再去看邀雨,见她依旧站在房顶上。周身虽然被月光圈了一圈的银边,小脸却隐在夜色中,完全看不清喜怒……
——分界线——
刘义季递了牌子,直接入宫。尽管已经入夜,宫里却没一个人敢拦着他。
刘义季一路通报,进到刘义隆的寝殿,见刘义隆虽然这么晚还没睡,脸色却不似之前那么蜡黄灰败,不由高兴地喊了声,“皇兄!你身体是不是好了?今日看上去比之前精神不少。”
刘义隆笑着唤七弟坐到他床榻旁边,并没告诉刘义季自己是吃了嬴风给的药,病情好了不少。
“你怎么会连夜进宫?禁卫跟朕说的时候,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义季对政事向来有多远躲多远,可若不是重要的事儿,这孩子是不会贸然破坏宫中的规矩,落锁后入宫的。
刘义季眨了眨眼,一脸顽皮的表情道:“臣弟今日遇到了件极好玩的事儿。估计不一会儿,还会有人入宫求见皇兄。臣弟想着,总该让皇兄先知道实情才好。”
于是刘义季隐去了檀邀雨的身份,将秦十二如何大闹琅琊王氏清谈会的前因后果,绘声绘色地讲给刘义隆听。他说得虽然声情并茂,却并没有连带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单纯将事情讲出来而已。
刘义隆听完,沉默了许久,才问刘义季道:“你觉得,这个秦十二说得可对?”
刘义季闷闷地不说话。刘义隆拍了拍他的肩膀哄道:“说吧。这里没有旁人,朕想听你说说看。”
刘义季这才嘟囔了一句,“一半对,一半错。”
刘义隆笑道:“让朕猜猜,七弟说的对可是指‘清谈误国’,错可是指‘建康无人’?”
刘义季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句,认了下来。
刘义隆长叹了一口气,“氏族之所以不谈国事,并不单纯觉得谈政事、国事庸俗。而是怕有人借机煽风点火。譬如这个秦十二,他今日在王家清谈会上的这番话,怕是明日一早,就能传遍整个建康城了。若是其他人也如他这般,说些背祖忘德,造谣生事的话,到时就难以收拾了。”
刘义季却难得地回了一句,“若只是怕人说,便彻底不许谈论。岂不是等同于讳疾忌医?臣弟倒觉得,与其让他们这么空谈,不如由朝廷出面,定下辩题,再派几名大儒教导。这样既可以利学,也可以利民,皇室和朝廷也得了好名声。”
刘义隆思索片刻,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你这倒是个好办法。朕的七弟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刘义庆闻言立刻孩子般神气活现起来,“既然皇兄也觉得我能干,我明日就去鸡笼山挑战那个五学馆!我就不信,凭他个小小的学馆,能有通天的本事不成!”
刘义隆笑着看着七皇子,被他这叉腰挺胸的架势一逗,心情好了不少,身子也觉得轻快了些。两个人正说着,外面有内侍小声唤道:“皇上。王弘、王华和王昙首三位大人在宫外递牌子,说是有要事需要连夜禀奏皇上。”
刘义隆对刘义季笑道:“瞧瞧,真如你所说的。这么快就来了。”
刘义季起身,“臣弟先行告退。”
刘义隆一摆手,“不用。就在这儿听着。你也是当事人,若是他们言语中有何偏颇,你也能帮朕分辨。”
刘义季想了想,这浑水他已经趟进来了,不如一路到底。于是起身应“喏”,然后站到了刘义隆的床榻旁边。
王家三位大人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三人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刘义季会在此。其实他们甚至都没想到皇上会真的召见他们。毕竟皇上病了这么久,按理这个时间早该休息了。
王家的三位大人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耽误,这才连夜递牌子。想着皇上若是歇下了,他们明天也能说自己昨晚是来过的。
第五百章 、朝廷出面
跟着王家三位大人一起进入寝殿的,还有四个小内侍。每两人抬着一张案桌,进来后,就将案桌横躺着放下,让刘义隆能看到上面的字,随后都低头退了出去,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刘义隆扫了眼案桌上的字,冷哼一声,“字倒是遒劲有力。胆子也是大得很!”
三位王大人同时一哆嗦,心里有些慌。怎么听皇上这话,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那之前在家里商量好的说辞,可还能用?
王弘先一步反应过来,七皇子不会无缘无故在此。现在只能猜测七皇子是听说了什么,跑来先同皇上说了。若是这样,有些事情就得换个说法。
于是王弘率先开口,将他们在家中商量好的说辞又改了改。虽然说的内容大部分都和事实相符,不过王弘最后还是添加了一些诸如王家的人如何义愤填膺,如何将秦十二驱赶出府,府中的学子们又如何怒不可遏地声讨秦十二的场景。
“哦?”刘义隆只发了一个音,威严之态就已经压得三位王大人的头又往下低了一分。
“朕怎么听说,王五郎最后跟着秦十二一行人走了啊。”
“皇上!犬子是被歹人胁迫的!他至今尚未归家,不知所踪啊!”王华立刻磕了一个头,声嘶力竭地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