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渠蒙逊只得叹息一声,“只盼本王还能有二十年的寿数……否则就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沮渠蒙逊甚至动过念头,想让自己的儿子娶檀邀雨为妻。也不用什么夫妻恩爱,只要檀邀雨能生下姓沮渠的儿子,哪怕她日后要扶植自己的儿子继位,那这天下也依旧是沮渠家的。
可他又一想到自己听闻的传言,想到北魏皇拓跋焘为了檀邀雨,立了个傀儡皇后,这么多年都没碰那皇后的身子一下,沮渠蒙逊就觉得后背发凉。
怕是他的聘书还没送到仇池,拓跋焘就能率军把北凉铲平了吧?冲冠一怒为红颜,沮渠蒙逊十分相信如今这位北魏皇是做得出来这种事儿的。
檀邀雨自然不会知道沮渠蒙逊这么复杂且深远的心理活动。她如今只恨自己不会分身术,每天卯时起,丑时才睡,即便吃饭都在看奏疏,可饶是如此,她的案桌上依旧永远堆得满满的。
仇池的土地突然间扩充了一倍,这可不只是在堪舆图上画个更大的圈就能解决的事。人口、国政、土地、律法,甚至新的国号,新的国都,都要邀雨来决策。
梁翁如今在仇池是邀雨后方的顶梁柱,一时脱不开身。他虽然也派了几位能看的臣子来给邀雨帮忙,但由于众人都没有管理新领地的经验,好多事儿就想照搬仇池的办法。
可西秦与仇池终究有很多不同。最简单的,虽然檀邀雨一直哭穷,可拥有盐矿,商路,朱家生意的财力,仇池同西秦比可算是富到流油。
所以仇池官员出的许多主意,看起来都不错,可一到要实施起来,就发现没钱啊……到最后,所有的事情都被卡在了“穷”上,渐渐变得一团乱。
檀邀雨只觉得自己脖子像是被钱眼儿卡住了一样,一口气儿都喘不匀。她如今真是后悔,在行者楼时,怎么就没多读读什么治国之策。
就在檀邀雨以为自己会这么累死时,她的救星终于来了。
行者楼在收到了邀雨的消息后,除了必须守在楼里的几位前辈,其他统统被苍梧尊者派了出来。一部分直接去了南地,帮着嬴氏和暗卫查探和暗杀拜火教养的补药人。更多的则是到了西秦。
檀邀雨这个连新国号都没有的政权,突然就多了三十位近乎全才的谋士团。三十位行者表示并不要官职,但会帮邀雨处理任何需要处理的问题。
苍梧尊者还给她带了封信来,没有太多的话,简单一句,“你是楼主,不是楼奴。就算是你师父,也给老夫往死里用他。”
檀邀雨突然心头一暖。说实话,她年纪小,论资历,行者楼里的蛊虫怕是都比她高。每次差遣前辈,她都是恭恭敬敬,想着能不麻烦他们,就不麻烦他们。结果师公心疼自己的徒孙女,直接发话。
有苍梧尊者力挺,檀邀雨总算多了些底气。
俗话说,千金易得,良士难寻。怕是没有哪位帝王享受过三十名良士辅佐的待遇……
堆积如山的奏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去。三十位行者将所有事情都拿出来讨论一次,能达成共识的就直接出个结论给邀雨过目。若遇到他们三十人也有争议的,再来同邀雨商量,让她定论。
此时檀邀雨正靠在软塌上,一边喝着墨曜新给她做的蜜汁露,一边看着西秦王宫花园的鸟语花香。突然有种从地底十八层直接被特批升入天界做了神仙的错觉。
“唉……”檀邀雨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感叹道:“这才是做国主的感觉啊……难怪那些皇帝都要纸醉金迷。现在再让我回去过那种抬头低头都是奏疏的日子,怕是我也撑不住了啊。”
墨曜刚想打趣邀雨一句,就听头上突然传来一声骂,“你个臭丫头,连个国号都没有呢,就想着要酒池肉林了?你信不信为师现在就把你打成肉林里的一块肉饼?!”
檀邀雨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从软塌上蹦起来,冲着房顶恭敬地施礼:“徒儿见过师父。”
姜乾从房檐上翻了下来,一屁股坐到邀雨方才的软塌上,顺手从点心盘里抓了块点心,大口吃了,又觉得嘴干,赶紧喝了口蜜汁露。
他一口喝完惊喜地问墨曜:“这是什么东西?你做的?”
墨曜忙笑着点头,“是婢子做的。女郎说前几日喝浓茶喝得嘴都苦了,婢子就用花蜜做了这个给她去去苦味儿。您若是爱喝,婢子这就去再多做点儿。”
姜乾忙摆手,“快去,快去。多做点儿啊!至少来一大壶。我这一路从平城赶过来,觉都不敢多睡。”
墨曜忙施礼,“喏。婢子这就去。”
等墨曜走了,姜乾才看了眼还在面前恭敬站着的檀邀雨,咳了一声才有些不自然地夸道:“你做得不错。”
檀邀雨抬头咧嘴笑,“师父你要夸就夸呗,当着墨曜有什么张不开嘴的。还非得巴巴地将人支走。”
第五百八十五章 、干得不错
看见檀邀雨得意的脸,姜乾伸手就是一个隔空脑瓜崩,“夸你一句不错了!看把你美的!”
檀邀雨用力揉着被弹得生疼的脑门,再次低下脑袋,老实地站着听训。
姜乾见状哼了一声,“夸你也不是因为你占了西秦的土地。而是你破了你云师弟的天谴。这么多年……不知道几代的卜算者都因此丧命。说起来,也是我们眼界狭小了,竟然没想到能用福报抵消天谴。曾经的卜算者为了避免意外,都选择尽量少与人接触,结果你和云小子却反其道而行之,真是让为师也大感意外啊……”
“师父,”檀邀雨抬头看向姜乾,“您也去云师弟那儿吧。多少能捞到点儿福报的。”
姜乾气哼哼地又弹了邀雨的脑门一下,“你以为我这次来是做什么的?你师公单独写了信给我,让我立刻就过去找你云师弟。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要沾你们小辈的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檀邀雨一边疼得咧嘴一边忍不住笑道:“师父只当那是我们小辈孝敬您的。您可还要活得长长久久的呢。怎么着也得看我统一天下啊。”
姜乾闻言立刻板起脸,“我没直接去炳灵寺,就是想来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的要檀家称霸?”
檀邀雨无所谓地一摊手,“以前是有这念头,如今真是走一步算一步。毕竟我受天道的限制,只能救世。若是杀的人多过了救的人,到最后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姜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你心里清楚就好。虽然之前也有行者想靠称霸扶正天道失败了,可你这个路数, 的确没人用过。只盼你真能逆流而上。”
檀邀雨淡淡笑道:“即便行不通, 我也算是为后背趟过一条路了。师父,五学馆才是行者楼未来的希望。若我失败了,还有他们能继续探索新的路。”
姜乾点头,“你放心吧。这一点你师公心里也清楚, 山下的主学馆一直有人保护, 而且好像也一直有新的学子慕名上门来。相信再过几年,就能有一批新的帮手来助你, 你也不用成天对着行者楼里的那三十张老脸了。”
此话一出, 檀邀雨眼前瞬间就浮现出三十位行者围着她议事的场景,像极了三十只老鹰教一只小鸡怎么飞一样。
邀雨忍不出“噗呲”笑了出来, “师父可别这么说。若是前辈们不在, 您此时怕是就要来给我办丧事了,您听过过劳死吗……”
姜乾此时不满地咂了下嘴,“你身边不是还有几个能干的吗?那个秦忠志呢?我一路从王宫过来也没瞧见他。如今政事都由行者们代劳了, 他人去哪儿偷懒儿了?当初老夫花了多少心思才选中他辅佐你,结果他却自己享清闲,让我徒弟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干活!”
姜乾这么护犊子的话听得邀雨心里欢喜,甚至有点儿想让姜乾替自己去教训教训秦忠志,毕竟她虽然可以全心依仗和信任秦狐狸,可看秦狐狸不顺眼也是常态。谁让他天天一副看破所有人的样子!
不过想着好歹是自己的丞相, 檀邀雨还是替秦狐狸解释了一句道:“他带着仇池过来的几名文臣们给前辈们端茶倒水呢。”
姜乾挑眉, “他好歹也算是个丞相,肯做这些仆从的杂事?”
檀邀雨点头, “秦忠志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我也问过他,他说能跟在行者们身边,听他们谈论如何处理国事, 简直胜读十年书。每日都处在‘朝问道夕死可矣’的感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