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拓跋钟以天女之名出兵时,崔浩便猜到拓跋焘一定会失控,这才连梳洗都顾不上地进宫面圣。
在拓跋焘心里,檀邀雨早就已经超出了“皇后”这种俗不可耐的身份,她已经成了拓跋焘的心魔。
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在这皇宫里,但凡是跟檀邀雨有点瓜葛的人,哪怕是赫连皇后这种与檀邀雨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成了一种特别的存在。
所以得知璃竹背着他偷人,拓跋焘才更加难以承受。璃竹是因为邀雨才被纳入后宫的,她的背叛让拓跋焘感觉就如同檀邀雨背叛了他一般。
大约这便是爱之极,恨之极吧……
此时的拓跋焘瘫坐在羊皮软塌上,盛怒之后,人都委顿了。
崔浩见状赶紧吩咐传唤太医,拓跋焘却摆摆手道:“朕累了,崔卿先退下吧。”
崔浩知道,拓跋焘的心结他解不了,于是领旨告退。
他人才刚退到门口,又被拓跋焘叫住:“国师预言有功,再三出言提醒。朕却违拗天意,实在罪过。国师曾谏言想要在平城修建一座静轮天宫,为大魏祈福。朕此前一直担忧国力不足以大兴土木……今日便准了吧,希望能以此让上天宽恕朕的狂妄,莫要降灾于大魏。”
拓跋焘顿了顿,似乎真的已经筋疲力尽般道:“此事由崔卿亲自负责,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崔浩闻言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作为道教的拥护者,自然希望寇谦之能得到魏皇的重视。一方面身为北魏的司徒,他深知如今的国库并不足以修造一座天宫。
不过崔浩还是依旧领旨道:“陛下圣明,臣这便去寻国师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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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邀雨在得知拓跋钟假借自己的名号攻下北凉的第二天,便已经点齐兵马,出征北凉。
云道生有些不解,他并没算出拓跋钟会冒充檀邀雨,而师姐明明说了按兵不动,为何又好像早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檀邀雨十分笃定地道:“其一、拓跋钟既然来寻我,自然不会毫无理由。其二、我如今相信云师弟你的话了,我运气很好。”
仇池在吞并了西秦后,与北凉可谓是一墙之隔。檀邀雨的三万大军连五日都没用,便已经兵临城下了。
即便檀邀雨有足够的武力直接攻城,她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或许是出于对这份师徒之情最后的仁慈,檀邀雨找了一位轻功最好的行者前辈,趁夜潜入了城中。而自己只是驻扎在城外,围而不攻。
拓跋钟显然是没想到檀邀雨会这么快便出兵,甚至没给他派使臣去仇池求和的时间。
得知救世军只是围而不攻时,拓跋钟还是松了一口气。即便他在建康对檀邀雨下了迷香,可师父显然还念着旧情,这就有转圜的余地。
他立刻招来自己的部下,让他草拟和书,愿意与仇池交好,开放边贸,另以一万两作为仇池此次出兵的军资补偿。
这些是拓跋钟早就打算好的,所以和书很快就拟好了。
拓跋钟打算第二日便正式派使节将和书送到救世军营,可第二日一早,异常的吵闹声传来时,好不容易睡着片刻的拓跋钟立刻清醒过来。
没人知道救世军的人是怎么悄无声息潜入城中的,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入城了。因为城中街道的土墙上赫然写着“欺世盗名,不宜信用。”
除了这几个鲜艳显赫的大字,土墙上还用一支弩箭钉着一张招降表。
“她让我即刻出城投降,并去北魏负荆请罪,若不如此,性命难保……”
拓跋钟看完檀邀雨给他的招降表,双拳紧紧握起。
“若是回北魏,我安有命在……我还以为……”
追随拓跋钟的下属看了看四周的众人,有些欲言又止。他心里清楚,若拓跋钟此时投降,有檀邀雨为他求情的话,魏皇便是做样子,也会留拓跋钟一命。
这或许真的是拓跋钟唯一活命的机会。
可若是拓跋钟投降,他们这些拓跋破军的旧部就再无活命的可能,魏皇是绝对不会赦免他们的。
大约是知道这一点,即便在场的几人都看透了檀邀雨信中的含义,却无一人出言劝拓跋钟投降。
拓跋钟此时满心的不甘。他东躲西藏这么多年,几经筹谋,好不容易才在北方有了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
他看着北凉的舆图,他所剩的几千精兵如今都在这都城之中。仇池出兵一事怕是还没传到北凉各处,必须趁北凉其他各城起事前解决,“若要打,就必须速战速决……”
众下属闻言皆是一惊,没想到拓跋钟真的要打。仇池可是三万精兵。即便是守城易于攻城,可想要速战速决便太难了。
拓跋钟却似乎已经下了决心,“当初我们离平城咫尺之遥,而我只是看见拓跋焘的军旗便选择了撤退。自那之后,我每每想到,便悔不当初。此次我不想再退了。”
他坐到案桌前,几笔便写好了一份降书,答应三日后开城投降。希望邀雨能信守承诺,保他一命,并放他的部将们一条生路。
降书写完后,拓跋钟将它交给自己最信得过的部下,并嘱咐道:“拿着这降书,将我们这几日搜城所得的所有酒肉全都送进仇池军营。”
第六百七十八章 、执拗
拓跋钟的使节很快便带着降书和近五十车的酒肉入了救世军营。
这使节将做小伏低做到了极致,一进军营便将投降的白旗插满运送酒肉的推车,甚至在自己的腰间也插了一面白旗,生怕救世军营里的士兵不知道自己是来投降的一般。
救世军营里的人见他拱手哈腰的样子,都十分不齿。虽是投降,但也实在太没气节了。拓跋钟好歹是曾经显赫北方的拓跋破军的儿子,怎么部下却像是没长骨头一样。
可不齿归不齿,救世军的将士们见拓跋钟肯乖乖投降还是十分高兴的。
虽然他们对自己的战力有着十足的信心,可即便是再精锐的雄师,也难保伤亡。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