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风伸手捏了她脸一把,“是,也不是。行者楼千年,知天行者一个手都数的过来。能改天道的人,难道还怕一个立朝才不过第三代的北魏?”
嬴风边说,边抿着嘴,眯着眼,用两根手指比了个极小的距离。仿佛北方的雄主大魏朝,在邀雨面前就是只蚂蚁大小的玩意,一捏就碎。
檀邀雨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按下他的手,追问道:“那不是又为何?”
嬴风的表情从玩闹变成了心疼,他附上邀雨的头,怜惜道:“因为你把自己的命赌上去了。若说我因知天行者的能力信你,自然会因知天行者的弱点怀疑你。我知道,必要之时,你会牺牲己身,换一个两全。可对我来说,没有你的两全,就是败了。”
这似是却非的情话听得人心中微颤。檀邀雨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快被嬴风的那双星眼吸走了。他眼中氤氲的深情似雾霭般缠绕她,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她的后背,让她想朝眼前人靠过去。
若不是心里还挂念着自己的计策是否可行,檀邀雨怕是很难控制住不让自己心神荡漾。她猛地垂下头,生怕嬴风看见自己已经红到耳根的双颊,强装镇定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总不能只是因为嬴风喜欢她吧……?
嬴风强忍着笑,看着邀雨越来越红的耳朵尖儿。心里疑惑,这该不会是情蛊被去除后的反噬吧?曾经被堤坝堵住的洪水,突然破堤而出,来势汹汹。
真可惜,今日气氛不错,只是占了地利却缺了天时。
不过嬴风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邀雨,他随手捻起邀雨一缕发丝,轻轻把玩揉搓,直到捻得邀雨感觉那缕头发都像是有了触觉般,让她浑身发麻,嬴风才继续道:“我信你,只因你从来都是驱人以利。”
“哪怕是敌人知道,你会设下陷阱,可你准备的诱饵,从来都让人拒绝不了。有时候我都怀疑,本公子会不会哪天被你卖了,还在帮你数钱。”
檀邀雨怎么可能会出卖嬴风,立刻反唇相讥道:“你鬼点子太多,哪个敢买你回去?!”
嬴风闻言一副断了肠、碎了心的表情,“你居然当真舍得卖?”
檀邀雨知道他这又是再戏弄自己,索性扭过头道,“你又不值几个钱。”
嬴风满足地看着平常伶牙俐齿的邀雨又回来了,又安抚了一句道:“你今日既然给拓跋焘下了饵,就静观其变等鱼儿上钩吧。”
檀邀雨微微点头,生平第一次心怀忐忑地等了三日。
然而三日后,拓跋焘那边依旧没有丝毫动静。檀邀雨不知道拓跋焘是在欲擒故纵,还是有所顾虑,亦或是打算再试探她一番。
檀邀雨不是没有耐心同拓跋焘周旋,她只是没有时间。
夜深之时,檀邀雨立在云台观的屋顶之上,望向皇宫的方向。若是拓跋焘对她起了疑心,那就势必不会再出皇城来见她。而且很可能在犹豫着是否该除掉她。
若她在拓跋焘下定决心前,主动入宫,杀拓跋焘容易,走出皇宫却很难。彻底放开手脚,或许能带走北魏几员大将。到时父兄北上,也能少些阻力。
她本就命不久矣,死了也不算可惜,只是嬴风和祝融……却不能为她陪葬。
檀邀雨翻身下了屋檐,见嬴风也一身夜行衣,刚从外面回来,便好奇道:“你还在找宗爱那个继子的麻烦?”
嬴风摆手,“你让我暂时不要动他,我自然不会再去。不过是另外有些事要处理。”
檀邀雨见嬴风虽一脸疲色,却没有外伤,便没追问,而是拉着嬴风和祝融,一路转到云台观的后院。
邀雨指着此处问祝融,“可还记得这里?”
祝融点头,当初邀雨就是在这个院子的翻板下,找到了那些被囚禁于此,供恩客取乐的女子们。此事之后,那个地下的牢房便被填了。
后来寇谦之在此废址上重新立观,发现那牢房后面还有通道。于是借着原有的通路,在檀邀雨所住的房内做了道暗门,从暗门可以直接逃走到观外三里的林中。檀邀雨在静轮天宫时,寇谦之又将密道所在告诉了她。
檀邀雨给两人指了林子出口的方位,细细说明了可以逃脱的路径,复又转回屋内,将暗门开启的方式告知两人。
嬴风和祝融一直默默听着,直到邀雨说完最后一句话,嬴风才上前,将暗道门关上,问邀雨道:“你把这些都交代万,心里可能放松些了?”
檀邀雨被嬴风问的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垂下头,“我只是不想你们二人有事。”
祝融上前,自然地将邀雨搂在怀里,像个小猫般蹭了蹭她的脸,看得嬴风羡慕不已。他也很想抱抱邀雨啊!
最后嬴风决定借力打力,直接将邀雨和祝融一起抱住,坚定道:“有我在,一定让咱们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第七百六十三章 、汉人皇后
檀邀雨在嬴风的安慰下,将铤而走险的法子抛在了脑后。
她一直以为,曾经那个任性妄为,做事不计后果,只知道杀光所有敌人的女郎已经留在了檀府的地宫里。原来那个小小的她只是藏起来了。
当她感觉危险时,那个随时会失控的孩子依旧会跑出来捣乱。想要将一切都简单粗暴的打碎,以为这样事情就会朝着好的方向重新来过。
幸好这一次,心中那个自大的女孩并没占据邀雨的脑子太久,嬴风就为她找来了最大的靠山。已故窦太后的亲弟弟辽东王。
拓跋焘在正式册封窦太后为皇太后时,同时抬举了她的弟弟。然而这辽东王只是有名无实,虽有食俸却无实权。
窦太后走后,这位辽东王过得便有些不尽如人意。偷偷典当宫中的赏赐时,被嬴氏的人察觉。嬴风大手一挥,借着嬴家的伪装,答应窦府以后的吃穿用度他都包了,只要辽东王愿意伪造一条窦太后的口谕。
伪造口谕对辽东王来说并不是难事。只要找一件不算贵重,却别有深意物件,就说是太后知道拓跋焘对檀邀雨情根深种,早晚会将人接进宫,故而留了东西给她,望她能善待陛下。
又怕东西给了拓跋焘,反而让他钻了牛角尖,非檀邀雨不可,所以才交给了辽东王,嘱咐他,若真有朝一日檀邀雨入主后宫,再将信物交于檀邀雨。
辽东王起初还有些犹豫,伪造口谕虽很难查证,可毕竟是违背亡姐的本心。然而再看看家中上下都张着嘴伸着手的窘境,能攀上未来皇后的高枝,或许是窦家今后唯一的出路了。
因窦太后生前并不喜欢檀邀雨,且这话里话外其实都是盼着拓跋焘能过得顺心,所以即便拓跋焘疑心什么,也会对檀邀雨多一分忍让。至少不会因檀邀雨这次踏过底线而撕毁之前的约定,再兴兵于仇池。
檀邀雨得知此事后,第一个反应竟是有些肉疼地看向嬴风问道:“那辽东王府的开销可是不小?”
嬴风笑着看向檀邀雨,想她虽能逆天改命却依旧穷得捉襟见肘,就忍不住宠溺道:“嬴家的钱,就是用来给咱们花的。只要是为你,花,随便花!”
不知是对辽东王不能拒绝的笃定,还是出于对金钱力量的崇拜,檀邀雨终于恢复了气定神闲。每日照常无所事事,闭门谢客。
就这样过了七日,宫里终于来了人。却不是宗爱,而是宫中绣房的女吏。见了邀雨就大礼叩拜,同时捧了一张绣花样子给邀雨过目。
“陛下早早就吩咐婢子们为天女的后服画样。只是前前后后出了几版,都很难让陛下和朝臣们都满意。前几日陛下又下了旨意,说天女是汉人,后服理应与鲜卑后服有所不同。陛下怕婢子们不通法典,还特意让崔司徒的夫人入宫指点,这才出了这版花样,天女看看,可还喜欢?若有不妥,婢子们这就回去再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