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岁匆匆套了件睡衣跑到门后, 做足了三个深呼吸,才鼓起勇气打开门,对周韵绽开一个谄媚的笑容, “妈……”
祁燃也换好衣服跟了出来, 整理着衣领站在玄关处, 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阿姨。”
周韵脸色阴郁, 堪比夜幕下的黑云,眼尾浅浅扫过二人,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哟,在家呢?那怎么我按了半天门铃都没反应啊?”
徐知岁手指扣扣脑门, 低下头心虚说:“那什么,我们今天出去了,有点累, 回来睡了一觉。”
周韵飞来一记眼刀,目光落在她脖间玫红色的痕迹上, 没好气地给她扯了扯没来得及翻好的衣领, 满脸都写着“你妈是过来人”“你们那点破事还能瞒过我”“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的王之蔑视。
徐知岁被她盯得满脸通红, 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才好。
祁燃见状上前,来到鞋柜边弯腰给周韵拿鞋, “不好意思阿姨,让您久等了, 快进来。”
周韵又轻飘飘地睇了他一眼, 面色这才有所松动,慢慢悠悠地把水桶包往柜子上一搁, 弯腰坐到换鞋凳上。
徐知岁连忙蹲下帮忙,摧眉折腰地笑问:“妈,你怎么突然回来?是山庄那边住的不舒服吗?”
周韵不冷不热地撇开她帮倒忙的手, 冷哼,“你还好意思问,你爸要迁墓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回来吗?怎么,不想我回来?”
“没,想哪去了。”徐知岁满头是包地闭了嘴。
周韵换了鞋,挺直腰背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架子摆的十足,颇有点皇太后巡视驸马府的意思。
“嗯,打扫得还挺干净,不像楼下啊,桌子一抹一手灰,好久没住了吧?”
说这话时,周韵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半掩着的卧室房门,透过缝隙依稀能瞧见里头凌乱的床榻。
徐知岁横跨一步挡住她的视线,一边不着痕迹地带上门,一边嬉皮笑脸地说:“哪有,你知道的,我有时候比较犯懒,工作忙就懒得收拾嘛。”
周韵哼了一声,一副“编,我听你给我瞎编”的表情。
入座沙发后,祁燃给她倒了杯热水,周韵接过抿了一口,顺着之前的话往下问:“你们俩白天去哪了?”
祁燃说:“去我家了,我带岁岁回去吃了个饭。”
周韵想问是去见你父母了吗,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岁岁以前提到的他妈妈病故的事,改问:“见家里长辈了?”
“是。”
周韵沉了口气,握着水杯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说:“那吃晚饭了吗?”
徐知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吃了。”
“我没吃。”周韵斜她,话里眼里都透着一股子怨气。
徐知岁也是做贼心虚,愣是从头到尾一句都不敢驳她,连忙给祁燃使眼色。祁燃会意,作势往厨房的方向走,“阿姨我去给您弄点吃的,面条可以吗?”
“等等。”周韵叫住他,吹了吹杯里的水汽,慢腾腾站起来,“让岁岁去弄,我有话跟你说。”
“……我弄得您敢吃吗?”徐知岁咽了下口水,就差没直接问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还能把你亲妈毒死不成?你那半吊子水的厨艺也该练练,以后自己成了家别祸害小孩。”
徐知岁嘀嘀咕咕:“当初您祸害我会少嘛。”
周韵懒得再理她,给祁燃使了个眼神,要他跟自己去书房聊。
徐知岁心里打鼓,紧张地扯住祁燃的衣袖,祁燃牵唇笑了下,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没事,你先去忙。”
祁燃跟着周韵进入书房之后,徐知岁也不情不愿摸去了厨房。
她心不在焉,一心想知道里头在聊什么,站在门边几度瞻望,结果周韵丝毫不给面子,直接冷脸摔门,丢下一句:“看什么看,锅扑了!”
徐知岁无奈缩了回去。
二十分钟后,两人从书房出来,周韵一改先前的恶婆婆姿态,脸上竟然有了淡淡的笑意,就连面条味道咸了她也多说什么。
趁着她吃面条的间隙,徐知岁将祁燃拉到一边,低声问:“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祁燃深深地看她,眼里尽是缱绻的情意,“当时是谈我这个准女婿转正的事儿。”
徐知岁一脸无奈,“她怎么比当事人还着急?”
“谁说的。”祁燃捧着她的吻了下去,含着她的唇瓣说:“我这个当事人也很着急。”
“……别,我妈看见了。”
……
晚上,徐知岁乖乖和周韵回楼下休息,第二天一早,祁燃开车接母女二人去墓园。
这天依旧湿沥沥的,绵绵细雨无孔不入,即便是打了伞,肩头也湿了大半。上山的路上,周韵干脆收了伞,踩着遍布青苔的青石板缓步而上,手里是檀木质的骨灰盒。
给徐建明新迁的墓地郊区山顶,背靠名刹古寺,前依幽静茶园。
这是祁燃精挑细托人选定下来的地方,清静,风水也好,当然价格也非普通人能够接受的。故去的人或许不在意这些,却能给活着的人留一个心安。
安置完骨灰,周韵蹲下身,缓缓抚摸着丈夫的照片,像曾经无数个夜晚倚在他怀里诉说心事。
徐知岁还是不敢听,没有靠得太近,站在一旁的老槐树下痴痴望着。
祁燃过来搂住她的肩,用陪伴代替了言语的安慰,与此同时,脑海里浮现昨晚周韵对他说的那番话——
“岁岁吃了很多苦,既然我把女儿交给你,就希望你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再受伤害。她过得好,就是我和她爸爸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