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一把扯过电话,目光如炬说,你给老子看好仪表,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
排气孔开始向仓内供气,观测仪上的指针从零开始,缓缓向高处攀行,又经过几个波段的规定停息,指针在第七个大气压中停顿下来。对讲器中传来阿彪的声音,小子们,你们都还活着吧?
仓内担任观察员的老兵隔着瞭望孔,朝阿彪笑笑,死不了,你妈的继续整吧。
指针运行到第九个大气压,之后是一个长时间的停止阶段。红生感受到了身体的强烈不适,耳膜内陷,眼珠高高鼓突眼窝。有人带进来一壶水,壶盖已经拧不开了,在大气的强烈挤压下,军用水壶开始扭曲变形,草绿色的油漆斑驳脱落。红生用手掐了掐大腿,肌肉完全丧失了疼痛感。
胡鑫的脸涨得像熟透的茄子,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地猛喘,嗓子里的声音像在给自行车打气,吱吱吱的有节奏惨叫。他神情骇异,拚命抓住红生的胳膊,仿佛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结。
红生也在大口喘息,他不停地鼓励胡鑫,坚持会儿,很快就会过去的。
胡鑫带着哭腔说,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红生说,别瞎想,如果感觉确实有问题,你就说出来。
老兵从坐位上走过来,翻开胡鑫鼓暴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啪地甩他一记大耳光,问,痛吗?
胡鑫连连摇头,不痛,一点儿也不痛。
啪啪,老兵又连甩他两耳光,再问,痛吗?
胡鑫出奇地兴奋起来,脸上展现惊喜神色,嘿嘿,打得好,你再打,继续打,我求你了。
老兵没有理他,通过对讲器对阿彪说,奶奶的,继续吧!
指针衡定在十个大气压的位置上。红生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飘然若仙,像一片羽毛,被风轻轻托起,越过山峦、溪水和大海,飘向一处不知名的地方。红生进入到某种奇异的状态,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自己出生时的样子,红红的粉脸,被人用棉絮紧紧包裹起来,只会哭鼻子,他不会笑。他还看到了母亲红晶晶,这是一个美丽而高贵的女兵,留一头时髦的波浪式卷发,手提小樟木箱,和爸爸穿行在福建前线某一片小树林……
也许太幸福,太美妙了,红生激动得唱起来。他唱的是一首新兵连唱过的歌曲,题目和歌词都记不太清了,他还要唱,他的心像阳光下波澜壮阔的大海,变得金光四射;他要唱,就激情四溢地放声高歌。仓内的潜水员,包括和他们在一起的老兵,都一同唱起来。仓内狭窄,高度保真,音波在大气强烈压迫下,如刚出世的婴儿一样清纯,潜水员嗓音发尖,发细,最后变成了一根头发在仓内飘荡。
阿彪外表粗犷,内心却脆弱。当歌声从对讲器传出仓外,一直在瞭望口严密监视仓内的他,颓然跌落在电铬椅子上。这是他业务生涯中,一次最具挑战性的训练,也是最为疯狂的冒险。他双手颤栗,汗流满面,衣襟汗湿了一大块。从口袋内拿出烟盒,火柴都划不着了,他有气无力地对控制员说,小子,给我点火……
控制员连划三根火柴,也没有帮阿彪点着烟。原来,他的手也颤悠得厉害。
5、给刘艳写情书
更新时间 2010-07-17 09:55:24字数 1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