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兴奋了,嘴角上的那颗黑痣在不断跳荡。她说,我哥答应了,准备把你也调到北京来。
我干吗来北京?
我们在一起呀,你个傻瓜。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他已身不由已,只能努力规避自己不要想得太多,就像过去哪样,将错就错,或者顺其自然。反正学习班刚开始,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和她谈。红生散漫而用心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是潜水员,一名普通战士,来北京能干什么吗?
我想好了,你先在机关干一阵,然后考军校,毕业后留在北京,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入伍前连高中都考不上,我怎么能考得上军校呢?刘艳,你不了解我啊。
我不会看错人的,林红生,我相信你。
像受到委屈后被人夸赞的孩子,红生的眼眶差不多红了。他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士兵,而在刘艳的心中,被肆意拔高到如此地步。像混杂在鱼目中的珠宝,突然被人挑出来,放到了阳光下,令真正喜欢它和心怀叵测的人都惶惶不安。说到底,人生至今,他从没有被女孩子如此欣赏过、信任过,连罗小月也没有这样。
一想到罗小月,红生心中像掠过一片阴影。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和刘艳交谈,而是在心里把她给隔离了。罗小月占得了上风,突然之间,跑到他跟前,和他一道进行着身不由己的梦的表演。这些天,他总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盯着他,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别人,而是罗小月。面对那份过多投入的真情,当它离你远去的时候,是狠狠推开,还是紧紧拉住呢?算了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像风那样的让它飘散,无影无踪。他只能这样想,心像针刺了那样尖尖地疼。
刘艳像胜利者,朝他投去深情一瞥。她想。能到海军机关工作,对一名战士来说,是可望而不及的。想想吧,中国几十万海军官兵,又有多少人能够调到北京工作的呢?现在,她有这个能力,让梦幻变成现实。她搂紧了他的胳膊,想到他们即将在一起了,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俩人边走边聊。
刘艳说,最近,北京街头出现了一种半透明哈蟆镜,戴在眼睛上,一定要有外国商标,否则就不算时尚。商标有碍观瞻,近来北京的交通事故,上升了好几倍,都是哈蟆镜上的商标惹的祸。后来,他们又说到了爱情。刘艳认为,爱情就像两个人共同扯着橡皮筋,谁先撒手了,就会让对方会带来伤害。如果部队纪律一定要她撤手,她宁肯脱军装走人,也要和你扯在一起。
红生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她哈哈大笑说,可能吗?你敢吗?
既然你这样想,我只好逃得远远的,看你怎么办。
挖地三尺,追到天边,也要把你抓回来。
有一天,如果我死了,你总会善罢甘休了吧?
刘艳从容不迫,毅然决然地说,我会陪你一道下地狱!
“轰”地一声,四处的麻雀被他们缓慢的脚步惊动了,再一次向天空飞去,它们平展翅膀,仿佛一动不动地停止在北京郊外的高空中。不知不觉,夕阳的余辉正在静静退走,分别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