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页(1 / 2)

午饭的时候,父亲破例拿出了酒,还是两年前罗小月带来的茅台酒,父亲一直啥不得喝。父亲问,知道这是谁送我的吗?

红生说,我问了,人家不肯说。

父亲深叹一口说,不知道也吧,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我再也没有问过她。

除了我的俩个老伙计,还能是谁?

红生不解地问,哪俩个伙计?

父亲先是沉默不语,然后动情地说,老战友,真正的生死战友啊,我想念他们呢。

红生没有追问,从旅行袋内拿出带给父亲的礼物——两条寸金桥香烟,几盒北京果脯,还有他几个月前发表小说的二百块钱稿费。父亲没有拒绝,愉快地收下了儿子的礼物,还兴致勃勃打开香烟,从中抽出一支,在鼻前仔细闻了闻,然后像珍爱的藏品那样,在手里把玩着。红生替他划过火柴,一缕云白色的烟雾从他鼻翼两端冉冉升起,父亲对着儿子欣慰地笑了。

又抽了两根烟,父亲回到房内,拿出一只大信封递给红生。他打开一看,是中共宁通市委《关于给林高友、红晶晶同志平反的决定》的红头文件。红生喜出望外,激动的眼泪滴下来,抱住爸爸的脖颈问,这么激动人心的大事,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呢?父亲笑笑说,我想等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共同举杯庆祝!红生受到了感染,端起小酒杯说,祝贺你,爸爸!父子俩一饮而尽。父亲说,我和你妈妈的党籍都恢复了,我不但补发了全部工资,还确定了离休待遇。红生兴奋异常,说太棒了!父亲的脸突然沉重得像一块石头,对着小樟木箱说,但愿你妈妈地下有灵,知道人间发生的这一切。想到母亲,红生心潮澎湃,紧紧抱住父亲的脖颈,像小时候骑在上面一样幸福,安慰道,妈妈一定会知道的,因为这里有了爸爸的最美好寄托。

沉吟片刻,父亲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汇款单,放在红生面前。这是一张从香港电汇过来的现金兑单,金额为二十万元港币。上帝!这在当时绝对是天文数字。红生大为惊骇,说爸爸,怎么回事?父亲冷冷地说,你外公汇来的。他问,那个国民党将军?父亲的脸上阴郁得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说,你外公现在是香港恒生财团的董事长,通过里下河县委统战部找到了我们,准备来江苏投资办企业。红生又问,他为什么汇这么多钱给我们?

父亲愤然而起,青花酒杯在他粗糙的大手中变得粉碎,妈的,想还债,没门儿!红生愤怒地说,因为他,你和妈妈吃了那么多苦……父亲说,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其实是一个被我们打败了的逃兵,躲到台湾那个小旮旯里。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什么董事长,但在我林高友眼里,他永远是一个逃兵,连同他这一大堆臭钱,让老子瞧不起。红生说,我们不需要他的钱,我们有自己的双手。当着红生的面,父亲把汇款单捏成一团,狠狠踩在脚下。

红生望着父亲,笑得很开心。

当晚,青悠悠的月色铺洒屋外,四处又有冬虫的鸣叫了。红生睡在自己的小床上。两年了,熟悉而陌生。老床铺原封不动地保存着,被父亲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头摆放着这两年他给父亲寄来的穿军装的照片,父亲还到照像馆放大了几张,用镜框挂在床前。父亲告诉他,他每天都要来这里看一遍,抽一支烟,然后才开始编柳筐。

红生不解地问,你的待遇已经确定了,有了固定收入,为什么不休息,还在编柳筐?

父亲向他摊开粗糙的大手说,儿子,二十五年了,我这双手一直在和柳条打交道,它是闲不住的。每当柳条在我眼前飞舞,我好像回到了厦门小嶝,那里有我的战友们,还有你妈妈,我们的生活是快乐的。所以,我不会停下来,我会一直编织到我真正老了的那一天。

原来,父亲在编织一个美丽的梦。

最新小说: 天!谁家糊咖上来就亲疯批反派 不准吃兔兔 我在御兽世界开餐厅 野草风 【海贼原女】泡芙小姐的集邮日记 在邪恶帝国为了珍视的人挣扎求生(微黑、微虐、H) 寄养关系(校园骨科1v2) 秋潮(校园1v1) 天歌,三生不负三世 虐文受穿到亲妈身边后被宠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