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一段平直路,车子也安稳了。看得出,罗小月心情不错,神采飞扬地说,我喜欢开车,感觉既激情又诗意。假如哪天有了钱,我一定买辆车,而且买这种吉普车,把四周的蓬子全拆掉,开到山里玩儿。
红生飘忽在半空中的那颗心,也慢慢放下了,他不怀好意说,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当然要了。你就当我的警卫员,跟在我后边,我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像我爸的警卫秘书那样,夹着公文包,整天跟屁虫似的。
你爸爸的官不小嘛,还有警卫秘书。
她调转话题说,林红生,你将来你想干什么呢?
红生掏出烟来抽,风太大,点不着火。他说,如果部队容得下我,我就穿一辈子军装,要不我回里下河,白天帮我爸编柳条,晚上写小说。我要把部队的这段经历写成一部长篇小说,在全国发行。
她赞赏道,很好,是个有远大理想的战士。
车子拐过山哑口,进入高海拔山区。道路蜿蜒崎岖,像一条巨莽在山间盘旋。又开始爬坡了,引擎声震耳欲聋,越过一个六七十度的急弯后,车子减速慢行。汽车驶入小寨,停了下来。
这是个原始得让人不可思议的小村寨,有许多身穿红衣裳、百褶裙,扎花腰带,手上戴着银手镯的村妇围了上来,整个服装给人色彩斑斓的感觉。更有趣的是,这里的妇女头发很长,有的在头顶盘上成圆髻,有的长发飘零一直拖到地上。荒蛮和文明在这里很自然地撞击着。
村里的其它人表情冷漠,对两个 “外乡人”并不友好,没人愿意和他们说话。罗小月对这里的一切充满新奇,仿佛进入到古代剧情电影片场。她从帆布包中拿出海鸥照相机,咔嚓咔嚓一通猛拍。还拉过一个身穿红衣裳的长发妇女和她合影。妇女颧骨高矗,又黑又瘦,扭捏着不肯拍照。她掏出一块钱塞到妇女手上,妇女顿时眉开眼笑,马上同意了。这下引发了更多的长发妇女围上来,一齐伸手向她要钱。罗小月无奈,又从口袋里拿了几张零票分给她们。
照相的妇女告诉他们,龙脊梯田在前面十公里远的山上。他们正准备上车,有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围了上来,朝她挤眉弄眼,提出要给他们带路。罗小月婉言谢绝了,那帮人不死心,一直跟在她后面朝她大笑。红生把罗小月紧紧护在身后,叉腰站在他们跟前,这帮人才灰溜溜走了。
回到车上,红生问,你这是施予呢,还是大慈大悲?既然有这份善心,咋就不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当兵的呢,我们一个月只有十块钱的津贴费。
她将相机放入跨包,苦笑说,这里四面大山,愚昧落后,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你寸步难行。我想,今天花钱的地方还在后头,不信你就等着瞧。
红生不可思议,自己开车看风景,要花什么钱?看样子,她可能被刚才那几个坏男人吓着了。红生也觉得蹊跷,总觉得这帮人有什么话要和他们说,可能她没给钱,他们就不说了。
继续开车。山高路窄,一边是高山,一边是雾茫茫的大峡谷,涧深万丈,深不见底。汽车像行驶在云端里。罗小月紧握方向盘,将车速放到最低档,鼻翼两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红生的心反倒踏实了许多,经过了这段复杂的历程,她的驾驶技术还是值得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