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上山路,她气喘吁吁的,深一脚浅一脚往上走,汗水让她的头发在额前凝成了几绺。红生背着帆布包,已经蹲在地上等她了。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新兵连长,现在这样感觉荡然无存。他想,她是女人,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啊!
当——!当——!深沉的钟声在头顶上悠扬响起,整个山谷似乎都动摇起来。半山腰出现了一座青砖黑瓦的小寺。罗小月忽地精神抖擞,甩开红生的胳膊,沿着的石阶拾级而上。路两旁长满了青草,开着不知名的小花儿。
祝峰寺隐藏在丛林深处,山门不大,比前方的路面明显低了一大截,门前有两座毫无起眼的小石狮,张牙舞爪地矗立着,院墙内长满古槐和梨树,被阳光渡上了金色。殿内神案上覆盖厚厚的灰尘,香炉内余香袅绕,经久不散。有一老和尚银须飘忽,两眼紧闭,正在坐禅,有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小沙弥在院内扫树叶。
红生悄悄问小沙弥,都说晨钟暮鼓,你们这儿为什么下午敲钟?
沙弥头上光光的,只顾低头扫地,也不抬头搭腔。
罗小月扯他的衣角,低声责怪,佛门净地,你胡说什么呀。
来到殿堂,他们各往功德箱内投放了五元钱,然后开始跪拜。罗小月双手合十,整个上身都匍匐下去。她在内心默许,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我们吧。跪在浦团上,红生眼前金花子乱窜,脑际一派混乱。
走出殿堂,罗小月问他,你许愿了吗?红生摇摇头,无奈地苦笑。她的脸沉郁下来说,你六根未尽,与佛无缘啊。
正欲出门,刚才还在殿内坐禅的老和尚,木棉袈裟地出现在他们跟前。和尚双手合十,声音低沉如钟,像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二位施主,请稍留步。他们一愣,都站住了。这时天空澄澈,微风轻拂,几只灰喜鹊扑拉拉飞过小寺上空。和尚双目微闭,语腔如念佛唱经一般。和尚说,小寺隐若山林,少为人知,几个月来,香客匿迹,钟鼓消逝。今日二位施主远道而来,捐资化缘,让小寺钟声再起,此乃我佛门幸事。说着,和尚从袈裟袖中取出两道黄符,分别递到他们手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和尚双手合十,退步遁辞。
这时,寺内的钟声又一遍响起——当——!当——!
出了寺院,罗小月迫不及待地打开黄符,上面是一个 “吉”字,顿觉心花怒放。她拿过红生的符表,慢慢展开,一个大大的“凶”出现在眼帘……
看她一脸惊恐的样子,红生不屑说,亏你还是学哲学的,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你也信?
罗小月怅然若失,一言不发。
他转过话题问,还看梯田吗?
她气乎乎说,好心情全给你扰跑了,还看个鬼梯田!说着拨脚往回走。
红生跟在身后,解释道,我长这么大,一向与人为善,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凭什么佛要惩罚我?就算我前世罪孽深重,今生遇上你这个虔诚女施主,纵有天大不幸,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啊。
她说,佛学的精髓是求得智慧,获得本领,造福社会,功成而不居。如果我们把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作为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集中体现和根本要求,那么二者相比,你会发现佛学和马克思主义一脉相承,同属于一门伟大的哲学。
红生说,哲学课题貌似高深莫测,其实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无聊透顶。像一根直直的绳子,偏要从中打一颗死结。许多年后,死结解开了,人成了哲学家,而绳子还是直直的。你说,这样的哲学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