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江笑天晋升疗养院政委。
看到罗小月身姿轻盈地离开,办公室里的那干人似乎还在发呆。最近,政治处发生了一系列悄然变化。随着曾主任走马上任,汪雪蓝自然而然地退出了临时负责人舞台,重新开始了内勤和文件保管员工作。对她而言,将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照镜子。孙富加被确定转业了,遗憾的是,在基地政治部下发的转业命令上,他仍然是正连职干事。欧蓉接任红生的位置后,一直坐在罗小月对面的办公桌上,孙干事走了,她马上搬了过去。她不愿意看到对面的这张脸,尽管这张女人的面孔无可挑剔,完全可以用美丽、清新、脱俗、知性这样的修饰词类来形容。
三楼政委办公室,江笑天情绪萎靡,依然蜷缩在座椅中发呆。清秀俊雅的方脸上,看不到新官上升后的兴奋。就人生仕途而言,他无疑是成功者。三十挂零的正团职,别说基地,就在海军范围内也属凤毛麟角。不是他不想兴奋,而是情绪让他兴奋不起来。几天前他接到基地干部处贾处长打来的电话,电话内容是高度机密的,整个疗养院只有由他一人掌握。放下电话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颤抖得厉害。这是一个带有挑战意味的任务,让他头痛不已,不知道如何应对。像静静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整个下午他都蜷曲在座椅上,处于无休止的麻木状态。
罗小月身影单薄,像移动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他没象往常那样热情迎上去,而是机械地坐在椅子上。事实上,贾处长的电话与她有关,也与林红生有关。作为顶头上司,他不可能把电话内容透露给她,这一点非常关键,因为她还不能知道这些秘密。假如说这也是秘密的话。但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往往不乏一些神通广大,像猫闻到了鱼腥的人,他们已经从基地、海南、广州等地给他打来电话,内容千篇一律,叙旧问好,祝贺他擢升。他非常清楚,这些突涌而至的电话,也许跟眼前的女人有关。部队和地方一样,到处存在着这种莫名其妙又庸俗透顶的小人。而罗小月却不同,她把自己的巨大背景隐藏至深,不亢不卑,儒雅淡定地扮演着生活中的普通人角色。他心悦诚服,对她充满了深深钦佩。
她低眉颌首,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只是称呼上发生了变化。江政委,我想休假。说着将报告单放在办公桌上。
在他的目光中,她依然像一朵鲜艳夺目的百合花,美丽、高贵、典雅,亭亭玉立。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在心里编织缤纷梦幻的话,那么现在,梦幻已成泡影,她永远也不会属于他了。想到这儿,心里闪过巨大的悲哀。
对不起了,你暂时还不能休假。他说。
我来桂林一年多,一直没能休假。这两天手头上也没有紧要的事情,曾主任已经批准我休假了。
不行啊,你现在不能回湛江。
为什么?
江笑天唇齿间发出冷笑,哈哈,我在执行命令。
听到是命令,她似乎明白了,反唇相讥道,这是你不批假的理由?
我们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还用问为什么吗?
罗小月怒不可遏,抓起办公桌上的请假报告单,在走廊上撕得粉碎。
这是个令人沮丧的下午,夏天特有的场景在阳光中飘扬,疗养院正在接受溽热的包围。离开了办公楼,郁郁寡欢的罗小月晃荡着往干休所宿舍走去,心里牵挂远在湛江的红生。离开一星期了,在她的感觉里,时间那样漫长,像熬过了几个月。现在红生孤身困在基地,爸爸和英政委究竟想干什么?如果要棒打鸳鸯,阻止他们这份感情,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告诉她,或者把她抓到湛江教训一顿也行啊。这样活生生将他们分开,相距遥远而无法见面,做法令人费解,也让她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