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要点齐人马,说什么也要把太子妃从恶鬼的手里救出来不可。
侯知府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燕孤云身上,现在他对燕孤云已经是刮目相看,这小子可以啊,不光是调理女人有一套,就连头脑都如此清楚,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要功夫好手,他手下多得是,可是要一个头脑如此清晰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侯知府马上动了将对方招揽到自己麾下的念头。
如果这小子肯留在自己的身边,时不时地为自己出谋划策,那自己就如虎添翼,何愁将来不能青云直上?
可是该如何开口呢?
也不知道这小子喜欢什么,金钱?还是美女?
侯知府收买人心,向来用的就是这两种方法。
因为这两种法子通常都是最直接,也最有效。
美女么?
这小子好像对自己送给他的凝露颇为满意,那自己不妨再多送几个温柔体贴、貌美如花的姑娘给他,对于男人来说,美人儿总是越多越好,天天看着同一张脸,总有一天会看腻的。
就像他自己,就始终做不到专宠一房,这女人就像花儿,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香。
对了,还有金钱!
这小子的师兄如此爱财,谅来这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且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一身土色的粗布衣服,捧着那雪顶玉露都舍不得放下手来,一看就是没过过好日子、没有享受过人间至乐的土包子!
只消自己给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再给他大把的金钱让他花用,还愁这小子不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办事么?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主意。
这些念头说起来话长,在侯知府的脑海里却不过一转念之间,他的眼珠溜溜一转,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是如何启齿,还需要仔细斟酌。
因为他了解,像燕孤云这种江湖中人,脸面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明明一身的穷酸气,可是看到别人送银子和美女给自己,却孤傲得紧,认为对方是污辱了自己的清高。
所以自己万一用词不当,不免得罪了对方。
就在侯知府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时候,燕孤云突然放下了青瓷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剩下的半杯雪顶玉露尽数泼溅出来。
“燕、燕公子,这茶不合您的口味么?本府再让人给您换一杯好茶来。”
侯知府吓了一跳,只见燕孤云满脸怒容,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小子。
难道是他看出来自己想用美女和银子收买他么?
“知府大人,在下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喝什么茶!”燕孤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凝重:“救人如救火,太子妃和九位姑娘被恶鬼所抓,请知府大人马上下令,点集人马,咱们这就去将太子妃从恶鬼手里救了回来,此事若成,知府大人可是大功一件!事不宜迟,咱们最好马上出。”
侯知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扶住了椅背才让自己站直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燕孤云。
“燕、燕公子,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和本府一同前去捉拿恶鬼,解救太子妃?”
这简直是他求之不得的好消息。
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在琢磨着如何开口相求,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提议要和自己一同前往。
虽然这小子没什么功夫,但是他有脑子,有眼力,这两样比什么都强!
有他跟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就等于多了一个智囊啊。
侯知府简直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自然是要一同前往。在下的师兄和太子殿下已经前去追查此事,在下又岂能袖手旁观,何况太子妃是何等人物,知府大人难道不想在这件事上,为太子殿下尽一份心意吗?”
燕孤云的确是擅于揣摩人心,将侯知府想要攀龙附凤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这番话正好戳中了侯知府的痒痒肉,一下子说到了他的心里去。
想啊!他连做梦都在想!
侯知府心中在叫嚣着。
听了燕孤云的话,他顿时精神大振,马上振袖而起,一拍桌子,叫道:“好,那本府马上下令,召集所有铁甲兵听命,咱们这就前去捉拿恶鬼,解救太子妃!”
他雄纠纠气昂昂地大步走出帐篷,出外传令。
燕孤云目送着侯知府的背影出帐,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玩味莫名的微笑。
好,很好,真的很棒。
这侯知府终于不再把自己看成一无是处的废物点心了。
刚才侯知府想要招揽自己的心思,还真是一览无余。
也不枉自己费了这许多的心思和唇舌,终于打动了这个老狐狸的心。
燕孤云心中得意,回过头来,只见凝露像头温驯的麋鹿一样,用泪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自己,大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这个丫头,准是以为自己鼓动侯知府出兵救人,是为了她的含香好姊姊吧?
嘿嘿,就连侯知府,也以为自己是在为救太子妃而献计出力。
殊不知,他燕孤云的心思,旁人有谁能猜得中?
他的确是要随侯知府一同前去,只不过,他的目的却不是救人,而是去杀人!
他要杀的目标,就是被众人像众星拱月一样护着的太子妃!
事不宜迟,一定要越快越好。
万一让十七师兄赶在自己的前面找到了太子妃,那可就大大地不妙。
另外,燕孤云才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恶鬼。
所谓的恶鬼,不过是恶人假扮的罢了。
只是这番计较,他却不与侯知府说破,他正好可以借着恶鬼的噱头来唬住这些愚昧之人,让他们更加对自己言听计从。
“凝露,过来。”燕孤云对着凝露勾了勾手指,然后就看到凝露乖得像只小绵羊,毫不反抗地走到他身边。
很好,这才是他喜欢的女人类型,就是要这样召之则来,挥之则去。
他悠然自得的坐回椅子上,将凝露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膝头,温柔地抚了抚她柔滑的长,用手指勾起她小巧精细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凝露的大地对他一瞬,又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眼底有些小鹿样的慌乱,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很怕,却不敢躲闪,更不敢甩掉他勾住自己下巴的手。
燕孤云欣赏地看着她,她的每个小动作都让他觉得很美。
他倾身过去,在她的眼皮上亲了亲,轻笑一声,道:“小兔子,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吗?你说过,只要我去救了你的含香姊姊,我要怎样,你就怎样。”
凝露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紧紧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睁开去看燕孤云,也不敢开口说话,唯恐一不小心触怒了他,那自己说不定又要再重重地挨上一记耳光了。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她不说话,燕公子一定会很生气,她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
是的,她的确说过,只要燕公子能救回含香姊姊,她……她就把整个人都交给他。
她说过的话,绝不反悔。
可是蓦然间,她的心底浮上了一个人的影子,那样的光采夺目,那样的霸气逼人,那样的神采飞扬,让她整个心都亮了起来,同时,也像锥子一样,扎得她的心狠狠一阵抽痛。
痛得她几乎要流下泪来。
她死死地咬牙忍住,睁开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燕孤云。
“主子,你、你真的要去救含香姊姊吗?你一定能救她回来的,对不对?”
“还是我的小兔子对我有信心,你知道我会救出她的。不错,只要我肯出马,一定能让她平安回来,只不过,你说过的话,可不许不算数,要不然,公子爷我可是会不高兴的,我会大大的不高兴。”
燕孤云在凝露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满脸宠溺的笑意。
他笑得那样温柔和煦,就像春天的风一样醉人,可是凝露却觉得遍体生寒,她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浑身僵硬着点了点头。
“你就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知道了吗?不许乱跑,也不许出去,如果我回来看不到我的小兔子,那我也会十分的不高兴。”燕孤云又道。
“主子,婢子永远是主子的人,主子是天,婢子是地,婢子永远不敢违背主子的吩咐,请主子放心。”
凝露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她闭了闭眼,努力赶走心底的那个影子。
对方是云,自己是泥,自己只能仰望于他,就算能够偶尔看他一眼,也已经足够,再有什么别的痴心妄想,老天爷也不会允许的了。
更何况,她是主子的奴婢,今生今世,她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主子了。
还是趁早打消了自己的痴心妄想罢。
侯知府一心要讨好燕孤云,想得十分周到。
就在他出外集结人马的这会儿功夫,他还派了人来,送了燕孤云一套崭新的衣物。
凝露服侍着燕孤云换上新衣,又重新帮他梳了头,束了。
燕孤云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镜子里的少年,长眉飞扬,眼睛闪亮,清秀的脸庞泛着红润的光泽,哪里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甚至比没有失去功力之前的自己,看上去更健康。
这是一套绿色的衣袍,那青翠的绿鲜嫩欲滴,就像是枝头活泼的树叶,生机盎然,映得他的脸有如冠玉,份外精神。
身上的衣料顺滑柔软,就连贴身的内衣都是用最上等的衣料缝制成的,衣料滑过肌肤,就像少女的手抚过,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享受。
燕孤云满意地眯了眯眼。
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他燕孤云,以后得到的会更多,更多!
不多一会,就听得帐篷外面人声马嘶,热闹非凡。
声音虽响,却是井然有序,足见铁甲军们训练有素。
燕孤云从换下来的那套破烂衣衫中拣出自己随身所带的物事,贴身而藏,对凝露道:“拿出去烧掉。”
那样土里土气的衣服,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穿了。
甚至看,他都不会再看一眼。
他摸了摸怀中藏着的物事,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在同门之中,不是只有十七师兄一个人会追踪之术,也不是只有十三师兄一个人擅于用毒。
他燕孤云会的东西,要比旁人知道的,要多得多!
这一次出动,他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燕孤云掀起帐帘,走到外面,只见偌大的校马场中,尘土飞扬,一阵阵铁甲兵骑在马背上,穿插来去,很快就排成了一列列整齐的队伍,整装待。
“知府大人,您的铁甲军果然是训练有素,在这样短的时间,已经集结完毕,足见知府大人指挥得当,让人佩服。”
燕孤云走到侯知府身边,不着痕迹地捧了对方一句。
“燕公子过奖了,本府愧不敢当啊。”侯知府谦逊了一句,脸上却掩不住得意之色。
燕孤云的这几句话正是他最爱听的,能够训练出这样的一支铁甲军正是他最为骄傲和得意的地方。
他自信自己的这支队伍,就算是和东黎赫赫有名的战神乐大将军手下的黑衣鬼团相比,也是毫不逊色,只是他平时难得听到有人夸赞自己。
旁人见了铁甲军,只知道害怕躲闪,就像害怕瘟疫一样。
实在是让他大为扫兴。
这就有如锦衣夜行,得不到旁人的认同,让他心中的得意和快感大打折扣。
所以燕孤云虽然只是随口夸赞,却让侯知府大起知己之感,暗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小子是个识货的!
他拍了拍手,有人便牵过两匹马来。
侯知府的坐骑胭脂雪已经被小七骑走,所以他就从铁甲军中挑了两匹最好的马来。
“燕公子,这两匹马还都不错,你请先挑。”
“知府大人的马果然匹匹精良,哪匹都是千里良驹。”燕孤云又捧了侯知府一句,随意选了一匹,翻身上了马背。
侯知府上了另一匹,拍手又唤了一名铁甲兵来,指着那人道:“燕公子,就是他亲眼看到那恶鬼抓了含香,往深山里去了。”
他又转头对那人道:“你把看到的情形,和燕公子详细说来,一个细节都不可错漏。”
那人道:“是,属下决不敢隐瞒。”
他躬身对燕孤云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几个时辰之前,属下忽然觉得尿急,就去河边的树林那儿小解,我刚解开裤子,就听到河的下游有人在说话,竟是女子的声音。属下吓了一跳,小解也不敢小了,探头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河边的大石上,坐了两个姑娘,就是、就是……”
他期期艾艾地看着侯知府,侯知府点了点头,道:“就是含香和凝露那两个丫头。”
燕孤云也微微点头,想起凝露从帐篷里跑了出去,定是去找含香了,却不知道她们两个在说些什么,料想不会是在说自己的好话。
那铁甲兵又道:“属下听得那两位姑娘口口声声都提到了燕公子,其中一个脸儿圆圆的姑娘好像很是气愤,另一名瓜子脸的姑娘却似乎有什么心事,并未附和,只是随口应着。属下不便多听,正准备悄悄离开,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一只白色的大鸟飞过,属下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现那圆脸的姑娘竟然不见了,大石头上只剩下了那瓜子脸的姑娘,她一脸骇然,一边叫着‘凝露,凝露’,一边跳下石头,向着营地的方向跑去。”
“她刚跑了两步,就出一声尖叫,一下子吸引了属下的注意力,属下往她的方向瞧了一眼,顿时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属下看到、看到了一个鬼,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他的头乱得像草,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舌头伸出了嘴巴外,牙齿那么长,那么尖,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血……”
那铁甲兵一边说,一边打着哆嗦,显然想到当时的情形,他仍是心有余悸。
“后来呢?”侯知府被他说得心里毛毛的,只觉得后背上刮过一阵阵阴风,嗖嗖的冷。
“后来那恶鬼一把抓住瓜子脸的姑娘,那姑娘再次尖叫一声,就两眼翻白,晕了过去。那恶鬼像扛布袋一样,将那姑娘扛在肩膀上,然后向着山林窜去,属下虽然害怕,可还是大着胆子随后跟去,只见那恶鬼跑起路来,和常人完全大异,他两条腿是直直的,竟然不打弯,双足一蹦一蹦,可是他一蹦,就蹦了足有二丈远,属下追了没多久,就失去了恶鬼的踪迹。属下回来和旁人一说,旁人却笑话我,说是我胆子小,居然大白天见鬼,没一个人肯相信属下的话。”
那铁甲兵举起手来,郑重誓道:“知府大人,属下所说的每字每句,全都属实,如果有一言半语假话,属下愿受军令处罚!”
侯知府摆了摆手,道:“本府相信你。”
他转头看向燕孤云:“燕公子,你还有什么需要问他的么?”
燕孤云闭了闭眼睛,把他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忽地睁开眼,道:“你看到恶鬼往山林里去了,是哪座山,就是那座么?”
他对着校马场东南方向的那座山脉一指。
那铁甲兵点头道:“正是,我一直跟着那恶鬼跟到了山脚下,看着恶鬼一路向上,攀山越岭,如履平地。我本来是个猎户,那座山正是我常去打猎的所在,对那地形很是熟悉,可是那恶鬼的速度实在太快,我追赶不上,只好回了转来,我想那恶鬼定是将那姑娘抓到深山的穴洞里,那里久无人烟,恶鬼一定是在那里把那姑娘吃掉了。”
他再次打了个哆嗦,想来是想到恶鬼吃人的画面。
吃人?当真是吃人么?
如果那恶鬼真是为了吃人,又何必带着含香翻山越岭,走那么远的路,在河边抓到含香的时候吃掉,岂不是更省事?
燕孤云心想。
他越听越觉得那个恶鬼不像是鬼,一举一动更像是人。
而他抓走含香的目的,也绝不是想杀死她。
“你是说,那山上有一个洞穴,你可知道那洞穴在何处?是个什么样的洞穴?”燕孤云想起一事,继续问道。
“我知道,住在那附近的猎户,好多人都知道那山上有一个洞,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敢进去过。其实也不是没人敢进,而是进去过的人,再也没有一人能够活着出来。久而久之,大伙儿都说那是个死亡之洞,根本没人敢踏进那洞里半步的。”
那铁甲兵脸色苍白,他开始后悔自己实在是多口,要是知府大人和这燕公子让自己带路,进那洞穴救人怎么办?
他、他可不想死啊。
“死亡之洞?”燕孤云心里冷笑两声,这世上又岂会有真的死亡之洞,定是别人以讹传讹,编出来骗人的。
他燕孤云可半点不信,什么恶鬼吃人,什么死亡之洞,通通是子虚乌有!
他不去理会那铁甲兵,转头对侯知府道:“知府大人,如果我所料不错,那失踪的十位姑娘一定是被恶鬼抓到那个洞穴里去了,咱们马上赶去相救,应该还来得及。”
“好,燕公子所想,和本府不谋而合。喂,你给本府在前面带路。”
侯知府对着那铁甲兵喝道。
“是,是。”铁甲兵不敢违拗,心道真是怕啥来啥,他现在虽然后悔莫迭,可军令难违,只好拔转马头,向着远处那座大山的方向奔去。
侯知府手一挥,带着大队的铁甲军,浩浩荡荡,跟在那铁甲兵的身后,向大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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