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荷花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等看到苏净禾白着一张小瘦脸,仿佛生怕占了别人便宜的样子,倒是一下子没了头回见面的生疏,油然生出保护弱小的心。
她笑着说:“没事,现在农闲,也没几个公分好挣,我妈先还让我在家给大哥大嫂他们打毛衣呢,现在过来你家打,有个人说说话,还能给家里省点柴禾哩。”
又把手里兜着的布袋子放在桌上,问道:“妹子吃早饭了没?”
布袋子一打开,里头足有满满一兜的鸡蛋、鸭蛋,其中几个用红纸染了一点颜色。
招荷花拿了两个红的出来在桌上磕了磕,剥了一半递给苏净禾,催她:“快趁热吃,这是初生蛋,最补人了!”
苏净禾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还没来得及吃,就听到门口砰砰砰地响,赵金莲在外面骂道:“马娟兰,我晓得你在里头躲着,你个狗娘养的,有本事开门把屁放了,耍阴招像什么话!”
第11章看病
马娟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回头交代女儿:“你在里头看着点小禾!”
摩拳擦掌出了门。
苏净禾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探头看向门口。
招荷花安慰她:“别怕,你那伯娘也就动动嘴巴子,不敢拿我妈怎么样。”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忍不住扒到了门边往外偷看,小声嘀咕:“怎么还找上这里来了。”
苏净禾猜到多半是两家卖名额的事情说妥了,赵金莲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柿子捡软的捏。
大伯娘嘴毒,可马娟兰也是出了名的嘴皮子利索,苏净禾之所以想把纺织厂的名额卖给招队长,就是因为这一家不会怕别人闹事。
果然,赵金莲在外头破口大骂,直说招家不是东西,又骂招春平仗着自己是大队长欺负贫下中农,要去镇上告他,还骂苏净禾、聂正崖是白眼狼,恩将仇报。
可马娟兰的嗓门半点也不弱:“明码标价的事情,赵金莲,你嚎什么丧!有本事也拿钱出来买啊!总想着白抢白偷别人东西算什么,难道全天下都跟你姓?!你们家聂老二没的时候没见你嚎得这么响!这两个小的来两个月了,被你虐待成什么样?做伯娘的手脚这么毒,就算不怕天打雷劈,难道还不怕半夜被国山他们两*个找上门??”
赵金莲气得直哆嗦,骂道:“什么白偷白抢,你少往老娘头上扣屎盆子!哪里白拿他们了,都说了按月给钱给粮……两个小的拿那么多钱在手上,难道不要防着他们乱花!”
马娟兰插着腰冷笑:“按月给钱?谁知道你们给不给,原本在家里住着的时候就能把人饿着伤着,现在搬出来了,哪个晓得你们心里什么打算?还防着小的乱花,我看最要防着的就是你!”
两人当街对骂,路边尽是围观的,却没有一个上前来劝架,直到招队长跟聂建军过来才把人拉开。
赵金莲骂骂咧咧地被拖走了。
马娟兰从丈夫那里得到了事情已经办妥的好消息,回来的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对着苏净禾嘘寒问暖,还硬是要帮着打扫房子,等到聂正崖到家才带着女儿走了。
这一头,聂正崖将人送出门,把门一关,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头放着整整齐齐十张大团结,又有些零散票子,一叠粮票、油票,还有几斤肉票。
他把布包递给了苏净禾,眉宇间是难得的舒展:“大伯不肯出钱,说要按月给我们粮食,我没理他,把名额卖给招队长了,你收起来放着,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我明天给你炖肉吃。”
听到后头这一句话,苏净禾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背后一下子吓出了一身冷汗。
聂正崖什么都好,就是厨艺太差,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至于不能吃,但是再好的食材,到他手里都能糟蹋了。
她连忙摇头,指着面前的搪瓷碗:“二哥别忙,马婶子送了两碗肉汤过来,还有这些鸡鸭蛋,够我们吃好多天了!”
又把手里剥好的鸡蛋送到他面前:“这是初生蛋,很有营养,二哥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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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正崖把她的手推了回去,眉眼里都是笑:“你吃,二哥早上吃过了。”
苏净禾也摇头:“我刚刚也吃过了,二哥多吃一个。”
聂正崖看桌上的蛋壳分明只有两个尾巴,情知自己不吃,苏净禾肯定也不会吃,只好接了过来,把那小小的鸡蛋一分为二,将大的那一半递了过去,笑着说:“一个鸡蛋有什么好让来让去的,一起吃。”
他看到苏净禾低头吃得香甜又小心,心中只觉得满足,转头见到桌面布袋里装着的那一兜生蛋,更是盘算起来:一天一个,拿来水煮,正好给妹妹吃了好长身体,也好养病。
一想到对方的腿伤,聂正崖也有些着急,问道:“要不过两天我还是去借辆推车,咱们回一趟镇上看医生吧?”
苏净禾有点犹豫。
自己从牛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就应该骨折了,可赵金莲根本不管,还是要她走来走去干活,现在已经越来越疼。
伤筋动骨不能敷衍,苏净禾也害怕自己真的因此瘸了腿,然而一想到从村里到镇上几十公里路途,跋山涉水,哪怕是很熟悉道路的人也要一大*早出发,一路不停,走到晚上才能到。
自己现在伤了腿,还得另外托人帮忙担架。
聂正崖说:“家里现在手头已经有钱了,咱们补贴一点,请几个老成的叔伯陪着走一趟,不要紧的。”
他跟苏净禾交代了一声就往外走,没过多久又回来了,一边急匆匆收拾行李,一边解释:“招队长说这几天县城粮管所会去镇上收粮,他叫我们收拾好了往石马村去,那边挨着公路,收粮车会停靠休息一会,到时候拿着介绍信拦车,让收粮车把我们一起捎上。”
要是从公路走,石马村去镇上足有一百多公里路,光凭两条腿,两天都未必能走到,可要是能搭上收粮车就方便多了,还都是大路,稳当得很。
而从村里到石马村,也就是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并不算远。
两人并没有多少行李,聂正崖很快收拾好了,因为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还把那两碗肉和已经煮熟的鸡鸭蛋一起带上了。
没多久,马娟兰和招荷花就又上了门。
除了她们两,后头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是招队长的二儿子。
马娟兰掏出几张粮票给聂正崖:“镇上不比我们村里,他们管得严,没有票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又叹一口气:“老招身上有事,老大家的又怀着,我也不好走开,只能让荷花跟海生陪你们走一趟,要不是这回太着急,本来应该叫个老成点的跟着的……”
她特地交代招海生:“老二,你年纪最大,遇到事情放机灵点,多照顾几个小的。”
又亲自打点送他们上路。
等到当天下午,聂小田风好不容易带着传说中的“冯医师”回到村子里,在村东头的老房子面前敲了半天也没敲开门。
倒是邻居听到声音探头出来看,笑着说:“原来是小田啊,那个小女娃伤了腿,聂正崖带着她去镇上医院了,你找他们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