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久就习惯了。」狄骁淡扫月魂一眼回答。即使换上朴素的衣物,月魂美丽的脸依旧十分引人注目。
「我们现在就要启程了吗,「主人」?」月魂换上乖巧的模样,刻意拱手做出顺从的神情问道。「您还没告诉我,接下来两个月我必须扮演什么角色?」 「不需要刻意扮演谁,作你自己就可以了。」 作你自己就可以了。
明知道这是对方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月魂陷入了前所末有的迷惘。在与狄骁共骑一马离开长宁城的途中,月魂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心里却卷起了阵阵风浪。
作自己!?什么是自己?又要怎么作自己?自从八岁那年玉魍王从阎王手中捡回牠的性命后,他就已经没有所谓的「自己」了。玉魍王是天、是主人,更是掌控他生死的神,生存的法则很简单,当主人想看到自己笑容的时候,就绝对不能掉下一滴眼泪;当主人心情不好,想买他一顿鞭子、抑或是在他身上尽情发泄的时候,他脸上绝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从很久以前开始,所谓的喜怒哀乐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日二种顺应玉赵王而存在的情绪,他不目二个真正活着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仰赖着主人鼻息而继续呼吸的玩具吧!
过去听从玉魍王的命令,以自身当饵诱惑猎物上钧的时候,也从来没人提出「作自己」这种奇怪的要求,所有人都满足他扮演的角色;yín乱的、害羞的、放浪的、斯文的……只要是对方的希望,任何一种角色他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只除了「自己」这个角色。
他不知道什么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作自己,真的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胯下的马突然停步不走,也让月魂游离的心思归位,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出了热闹的长宁城,被迫停下的原因,则是因为前方出现了约莫二十几个人,一脸不善地挡住了去路。
从人群的最后面,缓缓走出一名满脸恨意、断了一条右臂的男子。月魂认出他是住在云罗别苑、玉魍王众多食客中的一名,也是昨天被狄骁以青龙血刀削去手臂的男子之一。
「狄骁,你不过是玉魍王养的一条杀人的狗,居然敢砍下我的手臂!」站在中央的男子举起完好的左手,情绪激昂地吆喝着。「今天我李明德若是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这也是你和玉魑王计划的一部分?」狄骁丝毫不理会对方的叫嚣,倾身在月魂的耳边低声问着。
「当然不是。」月魂摇头否认。在他印象中,与玉魍王交往的众多食客中,除了有朝中官员之外,更包括了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人向来自负、自视高人一等,昨天却在云罗别苑被狄骁砍掉了一只手臂,而玉魍王却半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们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在一心想报仇、却又不敢得罪玉魍王的情况下,他们自然选择埋伏在长宁城外,和狄骁私下了结断臂的仇恨。
「既然是冲着我来的私人恩怨,那么你先离开。」狄骁翻身下马,抬头对马背上的月魂吩咐道:「牠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我随后就到。」 说完这些话之后,狄骁轻拍马臀,马儿像是听得懂似的扬蹄嘶鸣,举蹄往另外一个方向疾奔而去。
「跑走了一个,需要我们派人去追吗?」站在李明德身后的打手开口请示。
「只要解决了狄骁,月魂是跑不掉的。」注视着马背上纤细的身影,李明德狞笑出声。只要先下手除掉碍眼的狄骁,不但能报断臂之仇,还能得到玉魍王最销魂的脔童,一想到这里,李明德整颗心盈满了激昂的喜悦,伸手指向前方,志得意满地喊道:「大家一起上口杀了他!」 狄骁傲立在风中,低垂的眼眸在众人挥舞着兵器冲向前时重新抬起,原有的森冷转瞬间凝成噬血的波光,缓缓举起手中的青龙血刀,口中低喝一声,身形如雷地向前冲去-- 战斗甚至比狄骁预计中还要快就结束了。
脸、手、衣服,甚至是刀上,又一次染满温热而黏腻的血,飘荡在耳边挥之不去的,是敌人死前的哀嚎,还有刀刃穿透肉体瞬间的声音。
从手中握住第一把刀至今,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或许已经无从计算了。在其他人眼中,自己是个杀人鬼,而且还是最让人轻贱的赏金杀手,没有所谓的忠诚、没有所谓的善恶之分,只要谁能提供他需要的,他就能挥动手中的刀杀人,甚至习惯了他人轻蔑鄙夷的目光,但这就是他,是在这乱世中唯一生存的方法。
望着倒了一牠的死人,狄骁面无表情,像是完成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工作般,连劲于手臂,甩掉青龙血刀上面的血痕,重新将宝刀入鞘,毫不依恋地施展轻功,向前疾奔而去。
不一会儿,狄骁已经奔到了离开官道不远处的小溪边,远远地,他就看见了自己的马匹,低垂着头啜饮着清澈的溪水,尾巴悠闲地前后舞动着,而马背上,却失去了月魂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