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满眼疲惫,昔日白净的脸布着污痕,却还是遮不住原先的明亮。那抹明亮在看到眼前人的一瞬被放大,再重的讶异都抵不过漫长分别后重逢的欣喜。
叶昭真想越过这层牢门抱住他。
但薛白看着他,唇角微动,隐忍克制地问出一句:“你怎么来了?”语气中还带着责问。
声音很轻,叶昭失神地想,他的嗓子怎么哑成了这样。
他扑在栏杆前,伸出一只手往里探,说:“师父,你把手给我。”
薛白哪还敢伸手给他握,反倒将两手缩回,转回头去:“你赶紧走!”
“我不走。”叶昭急了,抱不到人碰碰手也好,起码让他看看!“师父,你把手伸过来好不好,你把手伸过来……”
看到人的一瞬,叶昭脑子里盘算了一天的东西都没了,倒更情愿被敖兵现在就关进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人能待在他身边,能让他看见了,能活着……
之于上一世的叶昭,这是跨过了生死后的第一面。
他仍记得最后的那数十年光阴岁月里,他抱着残存的回忆,抱着虚幻的惦念,就那么走到了最后。
他看着薛白,两世的身影在他眼前重合,君埋泉下泥销骨,如今却是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他又怎么敢再放开。
薛白身处监牢依旧从容的脸此刻却焦急,站起身向他走来,还是没将手递给他。
颤颤巍巍,现在更瘦得触目惊心。
薛白凑近了,气得训他,又不敢大声:“你来做什么!现在就回去,回去——”
叶昭却趁机一把捉住他的左手,珍宝似的抚摸,然后低头去亲那上面布着的细细的裂纹。
薛白想要缩回,但在温热嘴唇触碰到的刹那,所有气力都被抽干。
叶昭就那么隔着栏杆抱他,将人紧紧按在怀里,大手抚上那瘦削的背,想象他这数十日来所受的苦。
薛白仅剩的一只手无力地锤他,一遍遍低语诘问:“你来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来……”
叶昭亲他鬓角,将鬓边的污痕都抹掉,贴在耳边问:“你是不是不吃不喝,怎么瘦成这样,啊?”
其实他早便清楚,依薛白的性子,进了牢里必定会绝食。
所以那日回去再思及那具尸体时,他才觉出蹊跷。月余未进饭食的薛白……不会同原来一样胖瘦。那具尸身像他,但却未必是如今的他。
他抱了绝处的唯一一线希望,要进这牢里看看。
甫一进来,果然有他心心念念的人。之前的尸身不过是敖人以儆效尤的障眼法,却差点真的断了他活下去的念想。
而现下人就在眼前,就在怀里,即便身在监牢又如何,这才是他的梦寐以求。
他沉着声音,用嘴轻轻触那两片唇瓣,边蹭边说:“我不回去,我只有你了。师父,我只有你了……”
和那晚同他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就那么回荡在耳边。薛白好像又看到那晚那个烂醉间吐露心声的青年,他埋在他的肩上,呜呜咽咽地哭着说:“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