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又是……和谁较劲呢。
许久,一句发颤的声音问:“……还有多少日子?”
薛白闭着眼,一阵剧烈的干咳终于平息:“我的病我最清楚,最多十日。”
“绶之,你走吧。也算是给师父留最后的颜面。”
薛白多要面子,他连这种低声下气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他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看见。
叶昭红着眼睛,偏要和他对着:“我不走,”他咬牙,“我带你回去。”
“别……”薛白的语气近乎是恳求,“就这样吧,我们师徒就算两清,好不好?”
他心里明白,两清不了。两条人命,他害死的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更是叶昭的至亲。即便配上自己的一条命,也难抵消他心中的恨意。
可他没别的法子了,他只有这条性命。
他时日无多,叶昭却年岁还长,他又能否放下、原谅自己?他不敢奢望。
“两清个屁!”叶昭气得大喘气,“你永远别想和我两清,这辈子,下辈子也两清不了!”
他嘴上是喊着,可心里是慌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嘴一抿,刚才的狠戾都变成了无助:“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走……”
薛白离开了,这天大地大,他还剩谁呢?
薛白没有回答他,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只道叶昭对他恨之入骨,甚至跨过一道黄泉都无法磨灭。
实在是太累了……薛白撑不住睡意,头脑逐渐昏沉,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叶昭颓然坐在床边,看着被子里紧裹着的瘦削的人,一切言语都没有了。那些爱恨那些纠缠,在如今的生死面前都苍白无力。
怨也好,念也罢,如果人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况且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想让薛白就这么离开,原来看到他潦倒至此的模样他不会高兴,他没有丁点感到高兴。
他就这么留了下来,强硬地留了下来。
他开最贵的补药,日日不间断地熬给人喝。他照顾薛白的起居,一丝不苟。被褥买来几床,把人裹得密密实实,不叫冷气渗进去一丝。
薛白任他折腾,事到如今,任何举动于他来说都不过是累赘。唯有离开,唯有离开是他最好的解脱。
叶昭端着粥进来时,薛白正抱被倚着床看窗外。连绵的阴雨停了,外头终于放晴。日光照在人身上,久违的暖意包裹着全身。
叶昭却不满意,径直走过来把被子拉起,里外三层将人裹好,这才又拿起桌上的粥。
薛白微微摇头,不想喝。
“昨晚就没吃,”叶昭端着碗僵在半空,“你不喝怎么能好。”
他还当昨晚是薛白没胃口,今日一大早特意到市集买了鱼肉,选了肚腹肉最多的一块,将鱼刺挑尽,揉成丸子煲进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