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轻鸿染上诅咒,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扶摇的目光从青年身上移开,刚站起来,外界陡生的异变就让他变了脸色。绛紫也察觉到了,翎羽倒竖,浑身剑拔弩张:出现了。
一人一鸟疾速掠出山洞,在天光乍破,本该生机勃勃的一日之初,闻到了隐伏于下的,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恶臭。
而世界在他们眼中,也和旁人所见截然不同。视野内尽是黑色的波纹,蔓延开来的恶力层层漾开,侵袭过每寸土地,悄无声息地附着在花草树木,人们的后背上。
怎么会!绛紫惊叫:竟有如此多源头?是爆发了诅咒潮吗?
扶摇神色严峻,恶力正以一个个点为圆心,朝外界辐射开来,而有些密集的地方,已经出现重叠的现象。
啪。
扶摇的肩突然被拍了下。
怎么了?方轻鸿站到他身旁,看向一边的鸑鷟,诧道:咦,绛紫什么时候来的?
鸑鷟刚刚一门心思都在诅咒上,被问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便道:云鸿真君。
方轻鸿眨眨眼:原来你会说话啊,那当初我问你时,怎么不开口?
这个
绛紫不由望向扶摇,方轻鸿看穿了它的局促,善解人意地说:好啦好啦,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你也要听你主人的话嘛。放心,冤有头债有主,账我会找他算的。临末还撸了把它的羽毛。
绛紫看看扶摇,再看看他,欲言又止。
男人低声道:你先回去。
绛紫点点头,对方轻鸿说了句:恭喜真君晋升出窍。便通过扶摇为它打开的通道,飞回了秘境。
方轻鸿踮起脚,越过男人的肩膀,朝内张望了眼,问:出什么事了吗,让绛紫特地来寻你?
扶摇:嗯,要走了。
啊你才来几天啊。方轻鸿沮丧地说:这回你又要去哪里?
扶摇犹豫了下,上次的事出了点意外,去收尾。
方轻鸿:哦,好吧。
也许,扶摇停顿片刻,继道:不能像之前那样快的回来了。
方轻鸿忍不住追问:那要多久?
扶摇:不知。
方轻鸿抬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扶摇出人意料的平静,只是这平静里,竟隐隐透出一股决绝的意味。
仿佛他不是去解决后患,而是慨然赴死。
方轻鸿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我能帮上忙吗?
扶摇:你若跟我走,便没精力再管剑宗的摊子。
青年偃旗息鼓,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男人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将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攥在掌心:慧能死了。
方轻鸿一震,当即问:什么时候?!
扶摇:在你入定时,道衡前脚从慧能厢房出来,后脚他便死在了房内。
方轻鸿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我们的目的暴露了。
可是怎么暴露的?明明魔修布置在道衡身上的手段,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呀难道不是魔修?
扶摇:明日慧能法事,你剑宗之主欲一人独往。
说话间,天边的劫云逐渐汇聚过来,凝结在方轻鸿头顶。扶摇趁此机会,松开方轻鸿的手,而后者碍于渡劫,只能任由他飘远。
在第一道雷打下来时,方轻鸿对半空的扶摇大声道:我挺讨厌这种原地等待,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
他一剑挥开落下的第二道天雷:也很少想这些,不管你信不信,在此之前,我的确是个连烦恼都很少的人。每天过着只要想,便去做的简单生活。
扶摇:胡闹,专心应对天劫!
方轻鸿看着他,目光里透出一股倔劲:那就等我渡完劫,不要总说一半就走。
扶摇眼神动摇,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方轻鸿的神情柔软下来,至少,你也该给我一个承诺吧,所以等等我,好吗?
扶摇慢慢合拢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半柱香后,方轻鸿晋升出窍期的雷劫终于停下。劫云散尽时,又恢复了旭日初升前,万物复苏的灵气。白鹤展翅高飞,天地间回荡着它们清越的啼鸣。
我,扶摇顿了顿,目光眺望向远方:我的母亲,我母亲的族人,都横死在生灵膨胀的欲求下。洪荒部落依靠血脉传承祖辈的记忆、经验、神通,我的记忆里,是他们对我族剥皮抽筋时扭曲的面容,和族人失去伴侣后泣血的悲鸣。而天道!
他悄悄握紧拳头,吐出几个字眼:从未给予他们分毫惩罚。
我曾经满心仇恨,更怀着对天道不公的不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沉湎、自甘堕落。可我们的部族,是天道仁德的象征,如若背离,便将遭到天道的厌弃这更令我恼恨,为何那些肆意践踏生灵性命的人可以不尝苦果,继续按照他的命定轨迹走?而我们却要忍耐,在漫长的苦痛里煎熬。
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扶摇说到这句时,语调出奇的柔和:他拯救了身陷囹吾的我。
他爱十丈红尘,爱世间万物。男人回转头,目光落在了方轻鸿身上:他心之所向,便为我心之所求。
后者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点闷闷的。
半晌,他笑笑,故作轻松地唤了声:扶摇。
扶摇:嗯?
方轻鸿也看向远方天际:陪我看完这一场日出吧。
扶摇:好。
金色的光破开云雾,旭日一跃而起,跳出云海,升上中天普照大地。垂落的光芒为青年长长的睫羽镀上层细密的金粉,朦胧的光晕模糊了颊畔细细的绒毛,亦模糊了他的脸部轮廓。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好擅自说什么大话,我也不如他对你的影响。方轻鸿低头,局促地挠了挠脸颊。
可正如这太阳每一天都会升起,你也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更多更好的事,我只希望你在遇到碰到他们时,没有失去去感受,从而获得快乐的能力。
方轻鸿像是鼓足勇气般,突然看向扶摇,腼腆地说:而且你现在不是遇上我了嘛,我看你跟我在一起就挺高兴的。
扶摇笑了声,攥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千言万语,最终只吐出一个:是。
喜欢你,只有你。
喜欢你,只有你。
他在心底一遍遍地诉说。纵然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我男人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