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对方反倒利用了他们的心理。他算准剑宗必将谋求盟友,而要找人联盟,就需开诚布公,有能拿的出手的物证。
蛊虫自然算得上铁证,所以道衡为说服对方,肯定要拿出来,这也就给了魔种附体的良机。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清楚,这黑气到底是什么。
那一粒魔种,从道衡所有的白虫身上分出,种在了慧能身上。并且迅速发芽,在慧能的躯干里野蛮生长。据智善讲述,慧能其实是爆体而亡的,并且现场只剩下一具佛骨,其余内脏、血液、皮囊半点不剩。
线索都对上了。
这也解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慧能,何以能接触到恶力的原因。而且从他舍利子的状态来看,是刚染上不久的模样,否则经过污染的舍利不会如此洁白。
前世道衡一身道骨,都污浊地发黑了。
他们都大意了,才会被人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这个事实让原本坚信自己无辜清白的剑宗二人都失声了。即便智善宽宏大量,愿意体谅他们的处境,天麓寺的其他人呢?
再退一步讲,就算天麓寺众人服从了智善大尊者的决议,冤有头债有主,将罪责都推到始作俑者身上,那始作俑者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不大作文章?任由他们抱团,调转头来对付自己?
智善大尊者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跟另外几位高僧去一边交流情况,最终下达了加强守备的命令。因此今日的法事现场,虽看上去风平浪静、一团和气,但暗地里的守备,远要比想象得还要严苛。
而剑宗这边,道衡被限制了行动,不能再随意出入各地,一早就在几位分神期佛修的陪同下,来至大殿前排落坐。同时,智善也给他留了条退路,并未将昨晚的发现公之于众,一切视情况而定。
方轻鸿本不属此列,但他仍默默陪在道衡身边,什么都没说。为避免殃及更多人,智善劝诫道衡不要把妙化炉再拿出来,或转交他人,方轻鸿担心他出事,特地出借太初剑,镇压在道衡安放妙化炉的须弥空间内。
后者面上看不出异样,偶尔还跟他讲几句俏皮话缓解气氛,但两个人对彼此的关照,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幕后主使心狠手辣、步步为营,将道衡推上风口浪尖,逼着剑宗和天麓寺更甚者,是跟天下站到对立面。
眼下两人在天麓寺如履薄冰,随时面临倾覆的可能,唯守望相助,共觅良机。
同时两人还不约而同的想到,既然慧能这样的化虚大能都要中招,那在剑宗呢?是不是也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魔根深种了?
可见识过此物的,同道一真君在内,也就他们三人。道衡奇妙的没事,方轻鸿要体内多了点什么,早有感觉了,剩下的就只有
一想到这里,两人都坐不住了,恨不能尽快出个结果,好回剑宗确认情况。
方轻鸿更怎么都想不通,这股恶力是如何穿透妙化炉的?
要知道妙化炉的原身可来头不小,号称可炼化天地,即便是用它残片重新打造出来的器具,也不该如此脆弱,至少前世但凡关进妙化炉的东西,方轻鸿就没见过能逃出来的。
所以恶力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仅凭赫连无赦,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方轻鸿不禁扪心自问。
众人到齐后,法事正式开始。
天麓寺金身境及以上的佛修从宝殿内,一直坐到了殿外,以八角阵型,将慧能的舍利拱卫在正中心,也就是佛龛前的位置。
天麓寺历代主持、长老等坐化后,都会集体颂《往生咒》,送他去佛祖在的极乐世界。
传说《往生咒》是连接彼岸的桥梁,也是释迦牟尼为世人留下的瑰宝。肉胎的消亡,并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唯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更靠近真理,那个佛祖存在的世界。而这种待遇,也只有前世得道之人,才能享受。
从仪式开始,方轻鸿、道衡两人就没闲心再去维持表面功夫,他们神经绷得死紧,目光几乎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佛龛。
其中,道衡的心理负担更甚于方轻鸿。对于鬼脸昨日所言,无论智善也好,他们也好,都是打从心底相信的。
能在天麓寺如入无人之境,那么白天黑夜对它来说,能成为什么阻碍?
而方轻鸿纠结的点,在魔域无法操控的这股恶力上。
鬼脸说赫连无赦没资格支配它,但白虫显而易见,是用恶力喂养出来的,那恶力和腾蛇之毒间,又存在着什么关系?
还有,孤鹜山上的恶力从哪儿来的?
是魔域故意释放的吗,如果不是,又会是谁的手笔?
另外一方面,五域赶来的门派不乏有看剑宗热闹的想法,都在明里暗里观察道衡的反应。而他们看向方轻鸿的目光,则更加赤裸。
可以说只要道衡失势,出了天麓寺的地界,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对一身仙宝秘术的方轻鸿下手。
至于天麓寺是否还能维持中域第一寺的名头,不是没有心怀叵测的人,在期待变故的发生。如果智善死了,那么
不过,即便内心有再多想法,一切未发生前,他们仍只能按捺下来,表现出一副虔诚悲痛的姿态来装腔作势。
这世间,纯粹的恶与纯粹的善,都很难被长久维系,概因自然万物的本质,是混沌。
规则礼法,因利驱导,一切在人为的操纵下,变得不那么分明,只有利己的思想一枝独秀,在岁月长河的沉浮中被遗存下来。
也正因这浑浊,反倒衬得所谓的纯粹,变成了异类。
破坏一切的恶,万物生灵将其定性为魔,而像天麓寺这样无私奉献,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也损害了某些人利益的存在,也将被认为他无法同流合污的人们针对。
志同者为合,是谋求共赢之象;反之为劫,是彼此劫掠之意。这也暗合了五行奥义,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理。
为劫者总不啻于用最肮脏、最下作的思想,去揣度他们眼中的异类。
日渐高升,攀上中天,而就在《往生咒》即将唱诵完毕之际,道衡忽感体内真元涌动,隐有暴走之象。
他身边的方轻鸿第一时间察觉,当即捉住他的手腕,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入道衡体内。紧接着,青年惊骇的发现,道衡的丹田竟在瞬息间,变成了一口无敌洞,无论他怎么去灌入力量压制,那些真元都好像消失了般。
道衡脸色惨白,反手摁住方轻鸿,吃力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它,出来了。
是白虫咬破了妙化炉,在太初剑的施压下,撞穿了须弥戒的空间壁垒!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太初剑可是仙界第一神兵啊,这世上如何会有它封不住的东西?!
方轻鸿心乱如麻。
另一边。
连毁两件联结神魂的法器,道衡神识遭受重创,而罪魁祸首则钻入他的身体,开始新一轮的破坏。
方轻鸿登时急了:师叔,把它渡给我!
道衡疼得一额头汗,挤出个笑:说什么傻话呢,我可是你师叔
话音未尽,只听噗的声,道衡口喷鲜血。
乌黑的血液在灵石铺就的地板上流淌,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法事被迫中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尊者!
一名金身佛修陡的起身,指向佛龛上盛放慧能舍利的方匣,语调带着些微的颤抖:您、您看。
只见丝丝黑气自方匣的缝隙处溢出,竟和道衡身上的气息同出一源!
佛龛上的变故,成功阻住了智善走向道衡的脚步。后者当即回到佛龛前,痛心疾首:怎会如此,昨晚不是已经慧能,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