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啊,斤两真重,吃了什么长得这么压秤。
赵仙官听得怒气上头,忍不住破口大骂:宋潜机已经死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华微宗派去血河谷的仙师斩杀了他,你们还想过什么丰收节?!只要战事一起,千渠马上便是宗门属地!
田野忽而寂静,热烈氛围凝结成冰,只有炽热的夏风吹得木叶哗哗作响。
老村长嘶声怒喝:你胡说!
无数双眼里的仇恨被点燃,如烈火燎原。无数双愤怒的拳头铺天盖地砸下来。
刘仙官见势不妙,恨不得踢死旁边猪队友:说这干嘛,想死吗诶,大家别动手,你们想干什么,可知我是谁?凡人伤害修士,可是要遭天谴的!
众乡民挥舞锄头,喊声震天:我们不信
两人彻底崩溃:华微宗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们不怕
等一盏茶过去,周小芸轻咳一声,制止这场群殴:
行了,先交给我们押回神庙,仔细审问。大家散了吧,别听信谣言,别耽误下午的农活。
两人被扔进大牢,几经审问,已是鼻青脸肿,神情灰败,先前傲气全无。
神庙大牢有阵法庇护,巡逻送饭守卫多是训练有素、手持火铳的凡人。
起先他们喜出望外,企图以灵石贿赂,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策反守卫帮忙越狱,一起回华微宗,却被凡人守卫轮番教育:
你们说的那什么华微真人,就算他再厉害,真的比宋王还厉害,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修士想在千渠得到尊重,只有一条路,就是要为千渠做出贡献。我们的司农刘木匠是凡人,但他能做出曲辕犁、改良织布机、推广四季棚,木工手艺更是千渠一绝。我们的司工能设计桥梁,铺平道路、制造火铳;我们的司学学识渊博,主张有教无类,所以谁都尊敬他们。
天城那块种子田,由宋王亲自耕种。遇到不懂的农活,他会亲自向务农高手请教。宋王尚且如此,其他修士怎敢横行霸道。
你们说的什么天西洲第一华微宗,也能这样吗?
两人屡次失败,还被警告老实点,只能歇了心思,一起长吁短叹。
没想到,千渠人竟然这样想,凡人已经不敬畏修士了。不到千渠,绝想不到这里风气如此。
本以为宋潜机死后,本派收回千渠易如反掌。就像赶大象去踩蚂蚁,根本不用踩,吹口气就能把蚂蚁吹飞。
这下恐怕是蚁多咬死象,你看蚁群团结一心,象的四条腿却不听使唤,各有算计。
老弟啊,这一战咱们未必能赢了。千渠宋王,恐怖如斯。
宋院水缸里新荷初发,碧叶亭亭。
圆润的黄猫钻过墙角粉嫩的绣球花,寻了花架下绿荫最浓处打盹,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一梦方觉夏深。
众人聚在繁花似锦的宋院分析情况,神色各异。
孟河泽低头擦剑,不时应几声,示意自己在听。
卫真钰拿着洒水壶给花浇水,似乎心不在焉。
纪辰自称和宋潜机学过审讯,所以两个探子由他料理,他也确实不负众望:
按那两人所说,华微宗将在三天后发起第一次攻击,乘坐巨型云船,从天空突破千渠阵法。
千渠目前开出的灵石矿,华微宗会分给赵家一半,以此请动赵家老祖出手。赵老祖多年前汲取千渠灵气晋升半步化神,又多年闭关不出,应该距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不好对付啊。
大战胜利之后,论功行赏,此战出过力的门派家族,都能得到轮流占据千渠郡的机会。所以这些人磨刀霍霍,迫不及待了。
轮流占据?周小芸气道,我们千渠从没有攻打劫掠过别人,到头来还是豺狼环伺。
孟河泽道:千渠郡不需要做什么,它只要存在,就能让人睡不着觉。
纪星爬在冰凉凉的石桌上,忧心道:咱们刚来的时候,千渠什么光景?那就像一颗坏果子,扔给狗狗都不吃。现在呢?千渠就是一盆香喷喷的烤羊排,哪个豺狼虎豹见了,不想上来叼一口?她忽然咽了咽口水,又忘记忧愁,要不晚饭吃烤羊排吧?
周小芸摸摸她脑袋:吃吧,家里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纪辰嘟囔:你不是才吃过中饭?哪有一天到晚只惦记吃的修士
纪星抡起拳头: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纪辰赶忙抱头:我错了错了!
现在外面消息乱飞,说什么的都有。有人整日痛哭,有人说要给宋仙官报仇,还有外来散修忙着离开千渠。我们是不是先把宋仙官遇险的消息瞒下来?徐看山问。
隐瞒消息,只会让人心浮动,谣言四起。卫真钰忽然开口,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通知大家。
孟河泽长长哦了一声:你半天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卫王出走半生,归来还是千渠总管啊。
卫真钰抬了抬眼皮:争先历练归来之后,言辞锋利不少。
彼此彼此吧。
自打见过三生石,三人修为突飞猛进,接连突破。
幻世中练过的功法、看过的秘籍,修行感悟、战斗经验、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对自己经历了什么事绝口不提。
孟河泽和卫真钰起先试图嘲笑对方,发现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后,默契地停止了互相攻击。
宋潜机失踪后,卫真钰带了一队漠北精锐入驻千渠,对外宣布他便是以前的卫平,得到了千渠坊民众的热烈欢迎。
卫总管一手建立千渠坊,亲民形象深入人心,就算他离开三年,千渠人依然记得他。
破晓前,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一轮残月弯弯,悬挂在幽蓝的天幕上。
孟河泽和卫平骑着两头威风凛凛的食铁兽,前往天城广场,与连夜修整阵法的纪辰汇合。
食铁兽已长得与路边房舍一般高,走起路来气势如象,惊起烟尘阵阵。
它们本是战斗坐骑,皮厚牙尖,勇猛善战。因为千渠无战事,从不攻打别郡,便一直当宠物养在竹林里,这是第一次出街。
两兽明显有些兴奋躁动,却感应到背上骑手的沉重情绪,不敢大闹。
稿子想好了?孟河泽问。
差不多。卫真钰不敢说太满,毕竟宋潜机常说略懂。
宋潜机,又是宋潜机。卫真钰现在想起这个人,依然感到心惊胆战。
秘境崩塌之后,他们冒险冲进去,只见湖水蒸干见底,树林化为焦炭
一时万念俱灰,此生休矣。
然而一片死寂的废墟中央,却开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
那土豆花完好无损,生机盎然。
明显是灾劫发生之后,才被人小心翼翼移栽到土里,并留下灵气呵护。
这是只有熟悉宋潜机、熟悉宋院的人,才能看懂的暗号。
我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卫真钰道,但他把千渠交给我们,是因为他相信我们。我们也要相信他。
孟河泽有些惊讶:你在安慰我?
他想了想便了然,卫真钰今日看似成竹在胸,其实压力很大,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