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惜自己性命也要杀无名,该不会也是为了你那疯子殿下吧?他喜欢无名,想要娶她,所以你嫉妒她?
宇文天明的话果然刺激到秋分,他沙哑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一丝有意义的声音。
你懂什么!殿下他不是疯子!秋分双目通红,抬头死死瞪着宇文天明,都是妖女都是因为妖女,他才会变得疯狂!只要除掉妖女,他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我没有做错,我都是为了殿下才这样做。
宇文天明冷冷俯视着他,良久,才出声道:你的脸这么丑,是小时候被烫伤了吧?让我猜猜,那时你身边所有人都厌恶你,将你视为怪物,只有你家那个疯子殿下对你好,所以你心甘情愿当他的死士,隐匿在暗处保护他,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对不对?
秋分倏地安静下来,眸中闪过恐惧。
看来我猜对了。切,居然是这么俗套的话本子情节。宇文天明轻轻切一声,继续道,根据你脸上伤口的分布和深浅来看,你应该是六岁左右烫伤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伤或许根本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
你住口!殿下他他当时也才六岁,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秋分沙哑吼道。
宇文天明轻笑:你的殿下不可能,可是秦王呢?如果我没猜错,你以前就是个普通乡村里的普通小孩吧,那么你怎么会这么碰巧被人烫伤了脸和嗓子,这么碰巧被人当成怪物,又这么碰巧遇见唯一对你温柔的唐炙?你这些年就没想过,这一切未免也太碰巧了些?
秋分喘气声粗重起来,额头上青筋露出,显然陷入一段极其痛苦的回忆中:就算是秦王做的,也和殿下无关。殿下他迟早会登上王座为我报仇
报仇?你指的是自己脸被烫伤的事,还是你今日在渭北被抓一事?宇文天明淡淡道,亦或是两者都有?啧,你还真是信任你家殿下啊。可是你陪在他身边十来年,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父亲对你做了这些事,将你培养成他的死士,他就算没有参与其中,也绝不会不知情,是吧?
秋分的神情逐渐变得呆愕起来。
更何况你违背了你家殿下的意愿,对无名出手,将她推下城墙。你家殿下若是知道了,会怎样待你?他真的会替你复仇?宇文天明残忍地虚起眼睛,七殿下已经写信回京,将此事告知唐炙。
不!不是这样的,殿下他不会相信你们!秋分凄厉吼道。
相不相信也无所谓了,反正你家殿下也活不了多久了。宇文天明淡淡道,大殿下和七殿下已经决定联合起来,起兵造反杀入长京,你自己清楚你家疯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你真的觉得,他能抵挡渭北铁骑?就算这一战渭北军元气大伤,也足够踏平整个长京了。
不过呢,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呆在大殿下身边,我却始终不是你们秦人。宇文天明忽然笑得妖媚,我是楼兰人,你们秦人再怎么内斗也与我无关,相反你们斗得越厉害,我心里就越开心。所以我不会在这里杀了你,我会放了你,你如果有那本事,就在天下大乱之前,爬回长京救出你的疯子殿下吧。
宇文天明此时满是笑容,却毫不犹豫地拔刀砍断秋分一只腿一只手,随即不顾身后的惨叫,头也不回走出营帐。
他是骗秋分的。
唐正则没说过要造反的话,但如果无名真的死了,宇文天明一定会再度回到长京,亲手杀死唐炙,让他痛苦地死在自己手下。至于已经成为废人的秋分就在一旁绝望地看着,然后绝望地活过这一辈子吧。
死亡算什么复仇,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可如果无名还活着这一切,就让她亲手斩断。秋分也好唐炙也好,都交给她来处置。
第二日,宇文天明和唐正则深入荒原赶去楼兰,唐池雨继续镇守渭北,直到蛮人彻底溃败,直到他们找回无名的行踪那一天。
半个月后,长京城十里外。
几辆马车在官道上飞驰,直奔长京而去。最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夫是个配长刀的死士冬至,他远远就瞧见,不远处路中间站着一个无论怎么看都很普通的中年男子。
冬至没有让马车掠过那个男子,而是停在他面前,下马行礼道:王先生。
都是替殿下做事的,何必如此客气。王天霸,或者说唐炙的第四名死士立夏,拍了拍冬至的肩膀,憨实笑道,我是奉殿下之命,来接南姑娘回京的,她现在正在马车里?
是。冬至轻声道。
车帘随即被掀开,王天霸憨厚笑着看过去,他只看了一眼,脸上笑容倏地凝固,眼中满是怒火。
南月虚弱地躺在车厢内,似是被喂了什么迷药,只有眼皮微微颤动,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因为长时间没有晒到太阳,更是接近惨白。车厢内还有两个侍女,但与其说是在照顾南月,不如说是在押着她的手臂,时刻监视着她的行动。
殿下吩咐你们接她回来,你们就是这样接的?王天霸声音浑厚,一腔怒火集中在了冬至身上。
王先生,我们也是害怕她中途溜掉,迫不得已才冬至倏地单膝跪地,双手几乎发抖。虽然他和王天霸都是殿下身边的死士,但王天霸是神一品高手,又是陛下赐给殿下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光是王天霸身上释放出的威压,就让冬至全身战栗。
她只是个小姑娘,你们若是连一个小姑娘都看不住,还怎么保护殿下?王天霸一步步走到冬至身边,轻而易举捏住他的后脖颈,深吸一口气,最终却什么都没做,解药。
可是
解药。王天霸重复道。
冬至不敢再犹豫,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拿出解药,递给马车中的侍女。两个侍女一人倒茶一人喂药,好一会儿,南月才从动弹不得的虚弱状态中恢复过来。
南家小姑娘,我是殿下身边的人,我们在落雁塔中见过一面的,你还记得吗?王天霸收起怒容,走到马车旁,温和笑道。
南月回想片刻,点头:记得。
南月只在落雁塔中见过王天霸一面,但后来她和无名在旅途中提到过此事时,无名说,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他的武功很强,甚至轻易就可以杀死无名。
因此南月有些害怕,恐惧的情绪清晰地在眼底闪过。
王天霸不但没有觉得愤怒,反而哈哈大笑:南家姑娘别怕,这一路上他们待你不好,是他们不对,我帮你教训他们便是。现在回了京城,你放心!有我护着你,没人再敢欺负你。
南月安静地眨了眨眼,眸中有泪光闪烁。
王天霸看得心都快要化掉了。
南姑娘坐了一路马车,身体还好吗?要不要下马车走走?王天霸柔声问道。
南月没有回答,王天霸也没有再问,耐心地等待着。
许久,南月才软软道:可以吗?
可以的,当然可以。来,我们下马车!王天霸笑道。
南月缓步走下马车,因为太久没有走动,身体虚弱地向旁边歪倒。王天霸伸手扶她,她却不着痕迹地向另一边躲开,自己扶住车厢。
小黄沙从她怀里钻出,对着王天霸呲牙咧嘴。
哈哈王天霸挠头笑,我姓王,南姑娘你叫我一声王大叔便好。
王大叔。南月抱着小黄沙缓步往前走,王天霸和冬至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后。
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墙,眸光迷茫。
她又和无名分开了。
这一次,不知多久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