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你不存在……”
“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啊!”
这失控的喊声着实令空气都不由一滞。琼霜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面对耀眼的火堆。
“琼霜……”
“对、对不起,”琼霜又回到了刚开始低着头的状态,衬上脸颊跳跃着的火焰光亮与阴影,女孩子的声音如同秋季若有若无的凉风,“我只是想……如果爹娘他们……”
“我,也是一个孤儿。”
听到不带任何别样感情的简短叙述,琼霜惊讶地抬起头,目光触及表情完全不像开玩笑的白三珀,第一次慌乱地低下头去,像是难以置信一般。
“我甚至没有你那么幸运,我无法想象父母的面容——我生来就是不被任何人在意的,出生就被遗弃的孩子,”白三珀唇角扬起的弧度不变,抬起手指指了指身旁熟睡的黑发少年,“他也是。我见到他时,也是这样的季节,他还只有七八岁,倒在雪地中,快冻死了。”
琼霜抬头望着他,异色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白三珀像是丝毫不在乎琼霜的讶异,将话题突兀地拉了回来:“相较他流浪儿的童年,我一直认为我要更加不幸。你一直住在这样安静美好的地方,所以无法体会吧?”
面对这样不求应答的提问,琼霜半张着口不知该不该回应。白三珀向她笑笑,可能是太久没有想起这些久远的事,他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我,被拥有巨大势力的地下组织,捡回了他们盘踞的城市。那是一个,充满血腥和污秽的世界。”
他低下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惨痛的回忆。
“我们……被当做什么?小猫?流浪狗?高兴了扔去些残羹剩饭,不满意时就是最好的发泄工具。明明……大家都只是孩子而已。就算是这些最底层居民聚在一起,为什么还要互相欺凌?哈,为了在弱者中的弱者面前,让自己还能留下一丝愚蠢的优越感?
“虽然明白,挨打的时候,你不哭的话,只会让他们打得更厉害;如果你乖乖地哭喊,他们得到了发泄,火气消了自然也就住手了。与别人不一样的话,就会受到排挤和欺负,就算明白自己是正确的,也不可以反驳大多数人。在这个残酷得多的世界,‘坚持’是不能存在的。但是,我也是为了自己可笑的一点骄傲,而坚持不肯妥协。那个时候,是那个重要的‘姐姐’让我慢慢软化下来,慢慢适应那个世界。
“十四岁那年,我终于逃出了那个炼狱。当我又花费整整十年时间,完成了一直所执着不肯放手的锁链,如你所见,我早已累了。在这个世上,我所在意的东西,用一个行囊就可以带走;对我来说重要的人,也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推开。我庆幸我所剩的时日无多,不足以让我产生新的留恋。对吧?无论在什么时候,已逝的人,都是最幸运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女孩子小心翼翼的表情,白三珀坦然一笑,如释重负般长长呼出一口气:“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呀?倒是就算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执意什么也不肯透露吗?”
琼霜一愣,自然而然又想低下头去回避,下颚突如其来的触感却使她的头难以动弹。她抬起目光,白三珀正静静望着她。正当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白三珀松开了手指,一脸抱歉的笑容倚回石壁:“没有关系,我说着玩的。不想说就不说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一起告诉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