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 ”黄氏低喃着,她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让他靠近自己的脸颊, 缓慢地低语:“他只是睡着了”
屋外,隐隐的悲痛哭喊声传来, 显然是柳家其他人得知了这个孩子死亡的真相,正悲痛欲绝。而与此同时, 同僚们四处翻找的动静也渐渐地向这边而来。
陶砚心一横,直截了当地开口:“栓子已经死了,因为你们家卖的神药的缘故, 怀孕的妇人若是吃下了这种药, 会生下不健康的孩子。”
“所以他夭折了。”
黄氏转过头来, 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陶砚继续说:“吃了这药的兔子生下的五只小兔, 当时就死了两只, 剩下的三只一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又死了两只,最后的一只很虚弱,估计也命不久矣。栓子出生之后日夜啼哭不止, 时常还发热生病, 便是因为这药的缘故。”
“你就从未怀疑过吗?”
“什么‘生子丹’、‘转胎丸’,都是毒药,不是神药。”
黄氏低喃着重复, “毒药?”
那个说是吃了之后保证能生个儿子的药,居然是毒药?那岂不是自己害死了儿子?黄氏一阵眩晕, 心口如撕裂一般的痛了起来。
“对,就是毒药。”陶砚肯定点头,然后伸出手,“大嫂, 你把孩子给我,知县大人已知此事,会请仵作给他验看。”
“到时便一清二楚了。”
黄氏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低声重复着‘毒药’‘转胎丸’‘害死’‘神药’‘栓子’之类的话。然后慢慢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此时的她不再紧紧地抱着孩子,而是望着他,失声痛哭。
“我的儿啊——”
“栓子——”
陶砚松了口气,她能哭出来那等下就好说一些了。不然从一个做娘的怀里硬生生地抢走她刚死的孩子,到底有几分不忍。
于是他在屋内找了个箱子,腾出里面的衣物准备等下把孩子装进去。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捕快快步走了进来,对张捕头道:“捕头,药找到了,那柳树桩说他今天刚刚才去拿回来,一共二十五颗,全都在此。”
张捕头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闻瞬间撇开了脸。
“一股子腥臭味。”
“他有没有说是谁给的?”
“说了,”这位捕快喜道:“说是一位姓王的大夫,这位大夫只做药,不管卖的事,现在外头的药,大部分都是柳树桩两口子卖出去的。”
“对了,这位王大夫就住在黄家村。”
黄家村!
这个名字把哭泣着的黄氏惊动了,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惊慌地站了起来,“我,我娘就在黄家村!”
她语无伦次,想起了娘还大着肚子呢,而且娘两种药都吃了,尤其是‘转胎丸’比她吃得还多。慌乱之下,她跪倒在地上给他们磕头。
“我,我娘在黄家村,我爹是黄家村的夫子,我娘也吃了药,她要生了,要生了!你们快去救救她,救救我娘。”
“救救她”
陶砚和张捕头对视了一眼,然后陶砚道:“捕头,属下知道黄家村在哪儿,属下岳父家就在黄家村后面的柳家村,属下愿意前往抓拿那王大夫!”
张捕头同意了,“好,事不宜迟你们马上就出发,”他指了指来回话的那个捕快,“你也一起去,都问清楚在什么地方了吗?”
“不能让人跑了!”
那个捕快激动回复,“是!”
“捕头,属下都问清楚了,那柳树桩说王大夫是个骗子游医,去年才来到此地,中间出去过一回然后又回来了。”
“回来后他就会做这神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了也不敢往外头卖,还是后来柳树桩自己找上门去这买卖才做起来的。”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不过奇怪不奇怪的,把人抓回来问一问就知道了。于是张捕头一声令下,七八个人骑上马,跟在陶砚身后出城了。
这一夜,注定并不平静。
先是十几个人或骑着马,或奔跑着从街道上跑过,把晚睡的人吓了一跳。
然后就是城里的某户人家好像是被人闯进家门抢劫了,怒喝声,喧嚣声大起,没等邻居们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堵住自家的门,又听到了凄厉的哭喊声、怒骂声,以及招魂一般的幽幽哭声,好像是家里死了人一般。
这还没算完。
不一会儿几匹快马朝城外驶去,马蹄踏在官道上发出阵阵脆响,把打着哈欠的更夫吓了一跳。而剩下的捕快们又押着犯人回去,一路上吵吵嚷嚷的。
柳二丫和丁氏没有睡。
两个人在屋里坐着,一边看着熟睡的孩子一边说话。
柳二丫劝道:“娘,你先去睡吧,陶砚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估计今晚是不回来了,等他回来我问问就行了。”
可丁氏也睡不着啊,这么大的一件事,她既担心典史魏大人和知县胡大人不相信陶砚说的话,又担心大人们相信了,但不知道能不能把人都抓回来。
“我再等等,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
柳二丫也睡不着,尤其是看到在床上熟睡的女儿,她就一阵阵心悸。要知道不管是在自己怀孕之前还是怀孕之后,都有不少人劝她买药吃的。就是她娘也有这样的想法,还好被自己劝住了。
她不敢想自己若是听了别人的话,像今天那只母兔子一样生下死胎或者是畸形儿,心里得痛成什么样子。
恐怕杀人的心思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