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内,树木高参,一片旖旎。
阳光,碎成千万份,在层叠的叶尖,斑驳而下。落在地面上时,悠长的光亮中,夹带着如雾般的虚迷,烟波淡渺。
落叶,终是归根。残败而下的,是被舍弃的年轮,新的生命,在芽间勃发。
百里会见马倌紧紧的跟在身后,一时索然无味,只得慢悠悠的踱着步子。
“皇贵妃,前方林子危险……”。见她往前,马倌在身后忙急急的劝阻道。
“林子里冷,你帮本宫去取件披风过来,”百里会下马,一手牵住缰绳,“本宫在这边等你”。
马倌犹豫着,又怕女子怪罪,只得转身,“奴才去去就回”。
百里会无言的挥了挥手,见男子的身影走远,才跨上马背,驰骋着进入了林子。
林子很大,偶尔便可以看见四处逃窜的猎物,以及往来的文员武将。
一袭灰色衣衫,在林子的一角隐没,百里会忙策马跟了上去。
柳尚书只管盯着前方,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女子。
嗖的一声,一箭,就要了那只鹿的性命。
百里会摊开手掌,正如腹上的疤痕一样,这条,差点让自己丢了性命的伤疤,同样留在了自己身上。
柳家人,做的孽事太多了,李如的死,水姬的死,还有自己腹中的孩儿,通通都要算在他们的身上。
马上,挂着一把弓,百里会搭上箭,向远处的柳尚书瞄准。
只要,手轻轻的一放,便全部解决了。
弓,被完全绷开,蓄势待发,箭尾端的羽毛,在风的带动下,轻轻颤抖。
万一,他死不了,怎么办?万一,他死了,可是遗留在朝中的势力如此之大,况且,还有个柳絮未除。百里会慢慢放下了手上的弓箭,一把怒火,强压而下。
女子盯向前方,双手紧握住衣衫的一角,手指关节,因用力而一一泛白。
发轻盈,飘了一下,再度落定。
远处,一匹黑色战马,全身覆满银甲。身上的男子,一袭明黄,双眸,紧盯着女子的背影。
忽然,百里会挥起马鞭,身下的马儿箭一般的冲了出去,而此时,柳尚书正瞄准了,一只毫无察觉的野兔。
袭暗惊骇住,刚想唤出口的名字,硬是生生的压了下来,没有拆穿她。
脚下生风,骏马狂奔,追了上去。
离弦之箭,带着势如破竹的寒意,射向远方。
百里会及时收住,“啪”的一声,箭自身前飞过,扯开女子的一边袖子,鲜血淋漓。
“啊……”身下的马儿受惊,嘶号着仰起前蹄,将女子甩了出去。
“会儿……”,袭暗将马停住,身子也跃了起来。在她还未摔落之际,将她稳稳的拥在身前。
过强的冲击力,使得两人一时停不下来,不断在草地间翻转。
男子将她紧拥住,双手贴在女子的背上,不让她受一点伤。
百里会将头深埋入男子的胸间,自己的那一幕,不知道袭暗有没有看见。
“唔……”,一声压抑的痛呼声之后,两人猛的停了下来。
百里会忙抬起头,只见男子的额上泛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也在顷刻间苍白。
“皇上,你怎么了?”女子起身,欲扶起他。
袭暗摇了摇头,“别动,你的手受伤了”。
百里会这才忆起,忙捂住手上的伤口,一阵痛楚袭来,疼的揪心。
女子望向袭暗,直到这时才看清,他的身后,是一块凸起的石头,而男子的肩胛,正是撞在了上面,才使得两人停了下来。
“袭暗,”百里会将他拉起,脸上的焦虑之色,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不碍事,可能是脱臼了”,男子单手撑起上半身,冷汗直下。
“皇……皇上,皇贵妃恕罪……”,柳尚书翻身下马,在一旁跪了下去。
“柳尚书,你好大的胆子,”男子一声怒喝,耳旁的气氛,竟也冷冽了起来。
百里会轻吐一口气,他并没有察觉。
“回皇上,臣,臣并没有发现皇贵妃……”,柳尚书不敢多言,只得不住的磕起了头。
“皇上……”,众人齐聚了过来,随行的御医忙蹲在男子身前,查看起来。
“先将皇贵妃的伤包扎好,”袭暗侧目,见女子手臂上的伤口在不断的流着血,心里,不由一阵后怕,要是,刚刚那一下,自己没有接住呢?
百里会任由御医撸起自己的衣袖,一道口子,由浅至深,被撕裂开来。
拿出箱中的药粉,御医将周边的血渍清理干净,将药膏涂在了伤口上。
“唔,”百里会紧咬住下唇,嘴角,抑制不住的发抖起来。
袭暗伸出一手将她拉至自己身前,却不想牵动了伤口。
女子紧闭上双眼,头也埋的低低的。
直到缠好绷带,百里会才重新抬起了头,如羽扇般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一张小脸,带着几分犹怜的惨白。
御医一手放上袭暗的肩,来回按了几下,“回皇上,是骨裂了”。
一旁的柳尚书,只是不住的磕着头,匍匐在地。
身旁的李楠忙搀起袭暗,林子外的软轿也抬了进来。
“爹,怎么回事……,”柳絮跑到男子身前,面色紧张。
“臣……”,柳尚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语,是自己的箭伤了百里会。
真正是,百口难辨。
女子冷冷的瞅了两人一眼,这种感觉,你们也尝到了?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无人信。
百里会知道,这一下只能作为一个小小的警告,误伤而已。是治不得罪的,想来自己真是疯了,一时冲动,差点就害了命。
御医做了简单的处理,原先的兴致都成了惶恐,百里会亦跟在袭暗的身后,来到了软轿前。
“柳尚书,官降二品,今日就跪在这,不用起来了,”男子上轿,走了进去。
“谢,谢皇上……”,柳尚书脸色一冷,没有想到,会降了自己的官职。
百里会在丫鬟的搀扶下亦上了轿,降职?呵,最好不过了。
坐到袭暗身旁,男子却不再言一语,只是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肩上。
会儿,你的方式,就如飞蛾扑火,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你已经选择了,不顾一切么?
冷漠到,什么都可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