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已下沉到被远处山峦、晚霞遮蔽住整个面貌,只余下几道晖芒,仿佛在完全沉没之前倾泄出所有生命,尽其所能地将周遭一切灼烧殆尽。
宣告晚课到来的钟声刚结束,袅袅余音回荡在山中,诵经梵呗之音声声沉缓,其中夹杂着笃笃木鱼声,一同飘出正殿外,更为这山中佛寺添上庄重肃穆的气氛。
佛寺后院有院落厢房供远道而来的香客留宿,环境静谧,因山间空灵,诵经声总会隐隐约约飘降至此。
此时,一位停步于待客院落的小女尼正满脸着急,视线久久不离面前石桌。
她面前的托盘内,放着一碗米粒饱满的雪色米饭,以及两碟精致可口的斋菜,和两个不知内里是何物的瓷盅。
小女尼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让瞧见此情此景的人感觉她好不忙碌,明眼之人还能瞅见有两朵红云攀上她白皙的脸颊,甚至有朝两耳蔓延的迹象。
残阳只剩淡淡黄芒,很显然的,小女尼脸上的红晕并非夕阳残辉所致。
这样的不正常,引来一道娇软清脆的铃音,其中蕴着浓浓好奇意味,在幽静院落响起。
“你在干什么呀?”
“啊啊啊──”惨叫冲口而出,待转身看清来人面容,小女尼微微一怔,一手搁上胸口,试图抚平灰色僧袍之下,被两股不同情绪的震惊,交织撞击着的心绪。“蝶、蝶尾姑娘,原来是你呀!”
“不然你以为是谁?还是,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见不得人的龌龊之事?”
名唤蝶尾的姑娘,看起来十七八岁,相貌称得上灵秀可爱,她穿着一袭淡橘色布衣,是寻常百姓最常见的款式;一头乌发,除了以瑰红色发带将发髻、发辫加以结缚,时下年轻女孩喜爱的珠花簪钿,在她头上全没看见。
落日余晖毫不吝啬地全倾洒在她身上,那身橘红化为火焰般炽热的热红,胜在不灼目、不烫人,只为她添上一份鲜灵活泼之感。
“不是,我、我没有……”小女尼有些口吃,心虚地别开脸。
山寺中的尼姑每日只会诵经念佛,性子单纯得很。
贺兰蝶尾就是吃定她这一点,咯咯笑语:“是吗?那我走了。”
“等、等一下!蝶尾姑娘,请你、请你帮我一个忙……”
果不其然,脚步不过稍作挪移,立刻就有一双手急扯住她的衣袖,用力得指节泛白。
“什么事?先说好,如果是帮风骚老尼姑洗妖娆得半死的底衫亵裤之事,我可不奉陪。”
贺兰蝶尾无聊说笑,小女尼则看着她,眼里写满认真。
“你知道前天有三名香客来寺里上香,后来被住持师父安排住进这里的东厢房吗?”
“知道。那三人怎么了?”
她虽不曾遇见,也知那三人是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是一对夫妻,另外一人,听说是男子的友人,是在中途遇上的,才结伴前来。
据说是三名从京师远道而来的贵客,除此之外,住持师太就没多说了,她也不清楚。
“那、那位身上有着很浓厚文人气息的公子,就是、就是身边没有带着夫人的那位,他住在东厢的第三间房,我便是要去送斋饭给他……”
“那你快去呀。”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贺兰蝶尾作势就要扯回衣袖走人。
姑娘她还有正事要办,恕她没空听这个小尼姑禀报要去给谁送斋饭、一会儿又要去收拾哪名香客吃完的空碗空盘一类的琐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