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哪里来的脏乞丐,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谁院,别平白地辱了先生的眼睛。”
那青年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小厮倒是先咋咋乎乎地骂咧了起来。
这少女听了有些失望,她本来还想要些果腹之物的,现在看来可能是不太行的了。
不过此时一旁看上去本以为不会出声的青年倒是出声了。
“你拉了一天的车,也累了,先回去吧。”
少女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原来那个对她骂骂咧咧的果然好像早上送这先生进梨园的那个车夫。
“先生,可这——”
“就这样吧。”那声音不大里面却不容拒绝的意思。
“好吧,”年纪不大的车夫嘟囔了几句,“先生就是心善了,管这个乞丐做什么。”
虽然嘟囔着,不过他还是拉着车走了,他确实拉了一天的,为了挣钱。自然也就不止这位颇有名气的唱戏的老板这一位人。
不过他刚才嘟囔的话若是被别人听到了肯定要笑的。
谁不知道这梨园的这位先生虽然唱腔、容貌俱佳,且有人说他的出生好像也是很好的,却很难熟络得起来,即使是稍微相熟的人,他也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就像是门墙上的挂画,没有烟火气。
“你也进来吧。”青年老板在那车夫离开后,对着蹲在下面的小姑娘说了一句。
应是唱曲儿的缘故,声音很好听,像玉石相击。
少女被他这句话弄得愣了一下,“不、不了,先生。我身上比较脏乱,先生只需拿些吃食给我就感激不尽了。
我就站在门外等您好了。”
但此时恰好有冷风吹过,她又防不胜防地微微抖了一下。
“额……好吧,”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先生。您能不能,再借我一件衣衫?”
“借?”青年轻声重复了一遍。
“进来吧,我可不想再说一遍了。”
他对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有印象。早上他去梨园的时候这乞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记得这个小个子的眼神。
青年老板见过很多人的眼睛,军阀达官、富商贵人,平头百姓、地痞无赖,但极少看到这样澄澈的、好像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没有的,纯粹的眼神。
人的眼睛很难以骗人,他唱了多年的戏,也见多了这里的人。
少女乖乖地进去了。
穿过不大的院子,进入一间装扮得有些朴素的男人的房间。
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烟火气,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比起“家”更像是个偶尔回来只为小憩一觉的暂居之处。
“我不喜别人和我住在一起。”
“哦。”少女干巴巴地答了一个字,其实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总之先答了一下。
“厨房里只有点心,你自己去拿。”
原来如此,这两句话连起来是想要表示他没有仆从,多半厨房也是不用的,只有之前可能是从酒楼茶馆里带回来的一些点心,要吃的话,自个儿去拿——
这样的意思。
她理解懂了。
“先生,你是个好人。倘若有一天我有了能够报答您的方法,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语气十分认真,也完全出自于她的本心。
她虽没有记忆,但知恩图报,原是常理。
“报答?”青年竟轻笑了一声。
“你什么都没有,现在能报答我什么?一个乞儿,以后又能报答我什么?”
他本来比较凉的语气好像忽然更严寒了几分。
他……生气了吗?
虽然小姑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
“我……”她竟是仔细思考了起来,
“我还不知道以后能报答您什么,现在的话,我也……”言出却无行,她有点儿惭愧。
“啊!现在的话——”
“先生,”她抬起脸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有点儿高兴。
“先生,您且等我一下。”
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地往外跑走了。
“……莫名其妙。”
青年先生看着跑出去的身影,忍不住低声吐出了四个字。
但也莫名其妙的是,在一晌过后,他竟也应了敲门声去开门让那个小乞丐再进来。
“先生,”她跑得有一点儿喘气,“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所以只能给您这束花。昨夜路过时我见着的,觉着很好看。”
“……”
先生觉得这是一个傻子,但傻子不一定是个坏词。
他皱了皱眉,刻意掩过本要有的笑意,声音又加重了一点儿,“我的房间哪儿有地方可以放这些野花野草。”
嗯——环视一周,果然一个花瓶也无。
此时二人几语,谁也未曾料想过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了。
比如先生竟然善心大发地帮她找了绣娘的工作,她比较聪明,并不难上手。说明先生其实心不对口。
比如在先生问她的名字时她自取了“星海”。因为她醒来时见到的第一眼是一片夜空,虽然星星很少,但她希望天空中满是星辰,就像大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