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进屋,烟灰会呛到你,我这还要烧一会,待会咱们去镇上今晚除夕就吃把长寿面?”
阿雪点头,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又记住了一下,记得他十分深的眼,此刻立肃的神色,但平时对自个却从横眉冷对到了眉眼舒挺,唇在笑,有些粗,也有些软,眼瞳更深了,像是悬挂在月亮身后的天幕,既宽又远,深深的铺染开。
动人的时候犹甚。
阿雪傻笑了一瞬,被门槛绊了一跤,陆照阳立马站起来,阿雪回过头朝他看了一眼,叫他摇摇头,心松了一阵,正是有时不看着作出冒失的事来,才是叫他不放心。
见了阿雪进了屋子,陆照阳复又蹲下,重新拢了一把火,此生他只做过这么一件卑鄙可耻之事,且正如常人所恐惧卑劣,这辈子也不会将此事说出,也只能靠着这特殊的时节做着假模假样,借着祭拜先人的由头去祭拜那因着他而成了孤魂野鬼的可怜人。
他尚记不清那人的面容了,只知道是个极年轻的,比阿雪大不了多少光景,却记得拿绳子吊着的晃悠悠的景。
“若在阴曹地府等着,且容这么片刻,叫我先于了他白头偕老,待我死后再偿还了这血债罢……”
一道陆照阳不知怎生起了浓浓的一股厌恶来,是朝着自己的,那些话倒像是苟且偷生一般,一时五味陈杂,只片刻他便想知晓如今比起死来,那活着更是滋味,他心里牵挂,便只好依着这时刻说这些好话,到头来——只下一刻他便能恢复如初,甚至笑着去和阿雪说话了。
静待了片刻,那剩下的一点余烬被风带走了,不知去了哪个方向,隐隐望了是到了哪片云上头。
陆照阳如常回了屋子,阿雪正趴着那剩余的纸这东西,一会蹙眉一会鼓起脸颊,又一会拿起笔在上头点了几下。
脸皱皱的,眉也皱皱的,当陆照阳问他做什么,阿雪一下拿了藏起来,拼命摇头,“不好看,不能给你瞧。”
陆照阳心想左右也跳脱不去那些,也未多问,只唤他穿好鞋,一道去镇上。
阿雪跳起来几下穿好了,陆照阳拍拍他说去罐子里拿钱,阿雪应了声垫脚小心翼翼从柜子里拿了黑扑扑的小陶罐,在里头掏了几个出来,陆照阳亲眼见他觉得拿多了还想抖几个回去,心里好笑却也有些心酸,但还噙着笑半点也瞧不出那瞬的心酸,“拿了就走,今儿除夕,不拘这些,痛快点。”
“好哦。”阿雪将钱拿出来,数好了再放进钱袋子里,小心揣进怀里,陆照阳说那就劳烦小郎君看顾好了。
阿雪认真点头,肃着脸,陆照阳低头亲在面颊上,叫他外去等等,自己拿个东西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