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寨地势高耸,白日里并不似江南城酷热,树阴下更是清凉。
这日,荀裕去找朱夫人商量要事,刚到门口,却见一女子将脸贴在窗前。女子手里紧握长剑,蓦地站直身子疾步往门口去,刚走两步却又顿住,脸上一时坚毅一时又犹疑。正当她踌躇之迹,门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女子受惊转身,躲往屋角阴暗处。
紧接着,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衣衫不整出来,男子伸出头左右望了望,恰见荀裕过来,朝他勾了勾手指道:“你可见刚才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荀裕茫然摇头:“我刚刚过来,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男子点点头,又返回屋内,砰地一声关上门。
荀裕望了眼女子消失的方向,提步跟上去。
没多久,却见树阴下矗着一块边缘圆滑的大石头,石头上一位青衣女子背对着他而坐。
荀裕放轻脚步走过去,瞥了眼胡乱倒在地上的长剑,又见女子双手捂住脸,身子轻轻颤动,嘴里发出无法克制的抽噎,料想她正伤心得紧,便连背后多出一人也全无反应,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将刀柄递到他面前,温声道:“你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哭泣?”
女子啊地一声惊叫,跳将起来,一手夺过眼前的剑,挥手擦掉眼泪,剑尖指着一个拿着树枝的瘸子,绷着脸道:“你是谁?”
“在下荀裕,”荀裕随意地倚在树上,又问道,“你在哭什么?”
女子见他没有恶意,垂下半空握剑的手,气呼呼道:“你这人倒是奇怪,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干系,我想哭就哭,你管得着吗?”
“你拿着剑在夫人门口偷窥险些被发现,我好心给你打了圆场,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却恩将仇报反拿剑指着我。好罢,既如此我现在就去告诉那人,刚才有一个身穿青衫长着方形脸浓眉大眼的姑娘来过。”说着转身便走。
女子抢先拦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眼里露出乞求的神色,拉着他的袖子道:“你便好心放过我吧,我知道你刚才帮了我一把,你看上去也不像坏蛋。我心里有事烦得紧,说话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往心里去。我不该用剑指着你,也不该冲你发火,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荀裕见她放了软话才轻轻一笑,看了她一眼道:“你在恼什么?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
女子看着他笑,竟有些如沐春风。俏脸一红,似羞似怒,眼里却是不知如何开口的窘迫。最后眼圈憋红了,只跺跺脚又伏在石头上暗自流泪。
荀裕略一思索道:“刚才出来的男子是你何人?”
女子哭得断断续续,抬起头道:“我爹。”
荀裕眼波微动,随即默然不语。
谁知那女子却越哭越大,最后变得号啕大哭,将剑扔在地上,两手捂着脸道:“我今天才算知道我娘为什么要上吊自杀,她就是被她们逼的,她们一起害死了她。我爹他、他就不是个东西,还有那个狐狸精贱女人,是她逼得我娘自寻短见!如果不是她,我娘怎么会丢下我做那种傻事?”她蹭地站起来,哐当捡起剑,一脸同归于尽的神情,发疯似的踢开脚下的石子,朝朱夫人屋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