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觉得:有个人,从他手里接过了擦石雕用的毛巾。
云铎窘迫地睁开了眼,面前站着清清爽爽的甄蓁。
甄蓁轻轻地叹了口气,掏出来面巾纸递到了云铎手里。她接过毛巾,淘洗干净了,站到雕像上去接着云铎的手擦雕像。
这座雕像除去底座,和甄蓉生前是一般高矮的。甄蓁站在雕像底座上,可以看出来是比姐姐当年还要高了。甄蓁长大了,身材苗条,乌黑的辫子泛着光泽,在身后甩啊甩的,很会干活儿的样子。
甄蓁一边儿干着活儿,嘴里也叨咕着什么:“姐,你死了躲个清净儿,你妈可算盯上我了。我哪有你的智商?我哪搪得了您妈的嘴啊?哎哟我去,这些年过的,老郁闷了!嬢嬢对我要求多严格你知道吗?从头管到脚,哪儿哪儿都不顺她的心。我哪儿比得上你啊?我的姐姐。您妈开惯了兰博基尼,能看得上我这东风小康吗?不过啊,嬢嬢对我帮助蛮大的。没有嬢嬢给我介绍补习老师,我怎么考得到同济去?考研的话,没有嬢嬢帮忙,我怎么找得到那么肯教我的导师?毕业了,嬢嬢不帮忙的话我也没办法留在北京,找到那么合适的工作。这份儿工作如果不是有嬢嬢搬出来的名头罩着我,我也提拔不了这么快。就连买房子的事儿,都是嬢嬢借给我首付让我慢慢还的。没有嬢嬢,怎么有今天的甄蓁?嬢嬢对我的照顾,我心里都懂的。可是姐姐啊……你觉不觉得,嬢嬢的控制欲,有点儿强迫症倾向了?她要不是一定要把我嫁给那个小开,我干嘛回来相亲被人DISS啊。愁死我了。你要不然托个梦给她,跟她说,跟她好好说说,我没有你的本事,让她放过我一步吧。我知道,我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嬢嬢那么照顾我,公司里的同事都管我叫小郡主呢!哎,你要是活着就好咯。你是堂堂正正的班固库伦长公主,我就负责仰视你,当我的傻瓜蛋就好了,也算各安其位,省得嬢嬢天天说我婢学夫人,资质愚钝、不上台盘、不堪造就……也难为嬢嬢了,我这块儿豆饼儿,她怎么加工也端不上国宴啊……”
就这么着,甄蓁絮叨着,云铎听着,听着听着,他也没那么难过了,就剩下三分苦笑。
甄蓁认认真真地擦了好一会儿,直到雕像复又洁白如初,她才从基座上跳下来。跳下来之后,她又歪头看了看好一会儿,才满意。
甄蓁地轻轻爬回了雕像边儿上,依着雕像的裙子坐了下来。她闭着眼睛搂着姐姐的大腿孩子气地说:“姐姐,甄蓁想你了……”
太阳升起,给汉白玉像上打了一层淡红色的光晕,让玉石做的甄蓉有了几分鲜活的灵性。
而甄蓁的面孔,不用阳光的映射,也是活泼滋润的。
云铎的视力非常好,他甚至能看到甄蓁鬓角细细的小绒毛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他有一瞬间很想伸手去摸摸甄蓁,这种抚摸没有任何邪念和欲望,只是依从人类对健康气血贪恋和喜爱的本能。
她多漂亮啊,鲜活又灵动,像山涧里茁壮的兰花,连枝叶都闪光彩。
身后有脚步声,云铎回过了头,是曹琛。嗯,就这么大个岛,除非三个人保持匀速运动,否则把人聚齐了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