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多亏了前几日直面那位谢将军的经历,这极大地锻炼了他的心里承受能力,这会儿飞快地恢复了思考能力。
这群人来势汹汹,但是好像是为了抓活的?
需要俘虏?这是要讲条件?
对生存灵敏的嗅觉让柴铎迅速地意识到现状,他飞快明白过来对方需要人质,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足够配合、足够识相,似乎不会有生命危险。
识时务这一点,一向是柴大人的优势,他飞快地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完,差点就岔了。
没种的@¥#,有本事恁死老子!
马X的狗杂种等老子
柴铎:!!!
不堪入耳!不堪入耳!!
被抓到可不只是他一个,而其余人等显然没有柴大人这觉悟。
若是只是这样开口喝骂还好,毕竟语言不通,虽然那些胡人能从语气里判断出这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却听不懂里面的内容。
只是一个性格暴躁些的胡人忍不住抽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喝骂之人一口咬住了对方的手掌,显然是下了死力气,鲜血从他的齿间漫出,待到挣脱之后,那胡人的半边手掌血肉模糊,小指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垂落着。
咬人的汉子往旁边啐了口血,明明他刚才在挣脱的时候被重锤了好几下脑袋,脚下都有些眩晕不稳,他却毫不在意地朗声大笑,露出一口沾了血牙来。
柴铎只觉得恐惧。
他自然是恐惧着胡人的,但是这一刻,他同样恐惧着本该归属同一方的北定之人。
那是面对野兽露出獠牙时,人类本能的自我保护。
原来同为昌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但是在看见那带着手伤的胡人拔出腰刀之后,柴铎却面色陡然煞白下去,眼前甚至都浮现了顷刻之后、血溅三尺的场景。
但是预料中的那一幕并没有发生,那胡人被人摁着手拦住了。
柴铎听不懂这些胡人的语言,却能从对方的神态判断,在叽里咕噜一阵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对话之后,那个半只手掌都鲜血淋漓的胡人满面不甘地收回刀去,被推搡着到了前面。
阻拦他的胡人转过头来,用生硬的中原话警告,老素(实)点!
自然是没人理会他的,那个刚刚咬了人的北定军中人甚至又往旁啐了口。
没有人动手。
这情况实在是出乎预料,柴铎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生出了幻象。
但是事实又确实如此。
渐渐的、柴铎缓慢意识到一个在他看来近乎荒谬的可能。
这些人、这些胡人他们竟然惧怕着北定军?!
这猜测过于让人震惊,以至于他思索的时候都下意识以可能性概之,但是除此之外,他却分析不出第二个缘由来。
除了惧怕,还有什么能让这些胡人在手握这么多人质的情况下,却依旧不敢杀其中之一。
他们恐惧、恐惧于这举动会激怒北定军,造成他们无法承受的后果。
十年前围困京城、令大昌举朝南迁的胡虏,竟然也会惧怕?
而他北上之前,这支军队在朝廷中又是被如何评价的?
一群聚在一起、不足为惧的乌合之众罢了。
连封号都是恩赐般舍下,甚至妄想着随便派一钦使来,就将之握入掌中。
柴铎觉得眼下的情况实在荒谬到几乎可笑的地步了。
他们将狼群当做了家犬,竟妄图使之认主。
有着先前的那震惊打底,等到入夜之后,同行之人挣脱麻绳、放到看守,甚至趁机在这胡人营地放了一把火的时候,柴铎甚至生出点理所当然的感觉。他躲在暗处,看着本该被俘的同僚又悄无声息地放倒了数人、熟练地扒了衣服改换发辫,顺利混到已经变成一片混乱的胡人大营中。
整个过程像是演练了千百万遍,流畅又自然,他甚至看见对方神态自若地同胡人交流了几句,一点也看不出刚开始被抓的时候那暴躁挑衅的模样。
柴铎:???
!!!
他们会说蛮子话?!
惊讶太过,他都忍不住问出了声。
旁边仅有的一位留在他身边的护卫半点不客气地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摁,压低了声音警告:小点声!
柴铎:
他觉得对方警告的动静可比他刚才不小心问出话来的声儿大多了。
柴铎自然没能跟那几个军爷一块混到胡人里面。
按照那几位军爷的说法,他就是换上衣裳也装不像,混进去一打眼就暴露了。
被从头到脚嫌弃了一遍的柴大人总算没被彻底抛下,一通柴铎完全没看懂的交流之后,留了个人在他身边看护着。
虽然没看太明白几人内部交流,但就是知道自个儿被当成包袱甩了的柴大人:
但是柴大人惯会审时度势,就是再有什么想法,这会儿景况下,他也老老实实憋住了。
他这条小命还指望着人保下呢。
不过兴许是这群人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太镇定,连带着明明深陷敌营,柴铎这会儿竟然没生出什么生死关头的危机感。硬要说的话,他的心情甚至比最开始被抓来的时候镇定多了。
也是因为心情松弛,才有心思想东想西,他脸上的疑惑和好奇简直压都压不住。
兴许是柴铎的识时务让人安心,那护卫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一副你这就大惊小怪的模样,随意道:不会能说几句应付应付场面就够了。
柴铎:
他回忆着刚才目睹的那一番有来有往的对话,觉得这可不仅仅是应付场面而已。
但是看见护卫已经有些不耐的眼神,他还是适可而止地闭了嘴。
不得不说,这群人这一连串的举动又一次打破了柴铎的认知
别说这群人刚才那流畅自然的脱困之举,就是说刚刚被俘时就连他这浸淫朝中多年的老油条都没发现不对劲儿的蛮横莽撞的表现
北定军中还真是卧虎藏龙
柴大人又以一个全新的敬畏目光看待这几个本来被他认为是护卫的军汉。
这驻地本是因为一开始的火光而发生了小范围的骚乱,但随着救火的进行,却又越来越多的地方漫出了火光,火势冲天而起,营地内的骚乱愈甚。柴铎不必多想就知道,这是混在胡人里面的北定之人干的。
在草丛里趴了又有好一阵儿,柴铎的下.半.身其实都已经发麻了,见和他蹲在一起的这位大兄弟还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孙兄,我等何时离开?
这话问得惹来旁边一个眼神,走?
柴铎:??
他们这会儿放火烧营,不就是为了制造混乱乘机逃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