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时候他就回来过个年,暑假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租个小单间。空闲时间除了复习就是做家教,每天回来倒头就睡。可能就是那个暑假过得特别紧张,又作息不规律,所以落下了胃病。
所以这次回来,他也是住在外面。
许知微睡了三四个小时,尽管还很累,但生物钟把他叫醒。
他又等到八点多,估摸着姑姑和爷爷应该都起床收拾好了,才给她发了个微信:姑姑,我回来了,过一会来看看爷爷和你。
他一周前和姑姑说过今年过节回来的事,姑姑还说全家一起吃个饭。
过了一会儿姑姑回复:知微,不要到家里了,爷爷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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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辅助工具
姑姑说爷爷不在家,在医院。
许知微本来期待看到爷爷的好心情,随着这一行字瞬间烟消云散。他立刻打电话给姑姑,等着电话接通的时候,他想,也许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只是在医院做些例行检查。
姑姑接起电话,声音听起来很疲倦:知微啊?嗯,回来了?
许知微直接问:爷爷怎么了?
姑姑顿了一下,说:爷爷昨天夜里上厕所,摔了一跤。
许知微心里一凉,高龄老人最怕跌倒,而且爷爷还一直有高血压。再加上姑姑语焉不详,在电话里含含糊糊不说清楚。他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匆匆赶到医院,许知微看到了姑姑。爷爷在重症监护。
姑姑满脸疲惫,脸上看不到往日的精干神色,眼睛红红的。
从厕所到房间就两步路,我还特意在马桶旁边给他装了扶手怎么会想到
姑姑一见到许知微立刻就诉苦,边说边叹气。姑姑这几年一直在照顾爷爷,她做得多,出了这样的事,她最不好受,还不落好。许知微知道姑姑的委屈,又担心爷爷,只能宽慰她几句。
爷爷的情况现在还不能转普通病房。
许知微和主治医生问过情况,看到各项情况和数据,他明白爷爷这一关很难过去,但心里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中午的时候,许文康和继母一起来了。
继母给姑姑带了些东西和吃的。
看到许知微在,许文康只是淡淡地说:你学医出来,不回老家的医院工作,出点什么事,还不是我们自己张罗。爷爷还能指望你回来给他找医生?
许知微心口一窒。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当年报考的时候,爷爷和他说过,想去哪里去哪里,飞得越远越好。
他难受的是,这么多年了,许文康对他的态度始终如此,连对陌生人都不如。
他自己是医生,所以不愿意在医院里和许文康做这些口角之争。
姑姑看许知微脸色不好,连忙打圆场:好了,这不是事发突然嘛。谁家没点突发事件?
继母也说了许文康两句,提议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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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几个人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连锁餐厅吃个简单的中饭。
这不是许知微预想中的家庭聚餐。虽然他预想中许文康一样无视他,但至少爷爷在,大家表面上还能维持平静祥和。
不像此刻,四个人坐在餐厅卡座,都各怀心事,气氛微妙,尴尬,紧张。
点完餐,姑姑问许知微:你刚刚和程主任谈过了,他说爷爷的情况很危险,没错吧?
许知微点点头:爷
爷是因为脑梗摔倒,不是因为摔倒才昏迷。
这么想来,爷爷摔倒那天晚上,他还和爷爷通过电话。爷爷特别高兴,说等他回来,要一起去家附近那家开了几十年的早餐铺子吃面条馄饨。国庆节排长队也要去吃!许知微想到这里,一时不能说话。
继母说:那是不会错的。程主任经验丰富。
许文康哼了一声。
几个长辈开始自然而然讨论后事。
之前爸是不是拍过照片了?
拍过。在我那里收着。
衣服呢?过年时候买的那套行不行?那套新衣服好像还没穿过。
重新买一套吧,我下午就去买。
能挺过来最好。这些备着有备无患。万一总不能手忙脚乱的。
许知微听得心里难受,但生老病死就是如此。他在医院里明明已经见过那么多了。
下午时候,姑姑回家休息,许文康出去做些准备。许知微替班在医院守着。
第二天下午,爷爷短暂地睁开了一下眼睛很快又闭上,意识并不清楚。许知微终于能进病房,握了握老人的手。
许知微在他耳边说: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的手干枯无力,只是手指微微动了动。他知道这微微一动对弥留的人来说,已经耗费了太多力气。
深夜时候,爷爷走了。
许知微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一夜没合眼。
白事在许文康家里办。许文康去年又搬了新家,换了套更大更好的大平层。如今许文康是许主任,继母工作也不错,两个人在二线城市换房换车,毫不吃力。
老人寿终八十三岁,去世前没受太多痛苦。亲朋好友来吊唁,都说许老爷子这辈子,还是有福气的。
花圈摆满了走廊,幸亏许文康家里地方大,撒得开,继母做事利落,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老爷子的遗照摆在客厅中央,非常气派。于是大家又说许文康给老爷子长脸。
许知微是长孙,说起来在京做医生,还有人特意来要联系方式。谁知道自己有没有哪天需要上京看病的时候?多条路子总是好的。
不少老朋友对许文康夸:有这样的孙辈,老爷子没有遗憾了。
许文康还不好反驳。
许知微对这一切都没有感觉。爷爷不在了,这是一场送走他的仪式。其余的人情来往,对他既无必要,更无心情应付。他只是麻木地做着该做的事情。
不停地想,如果爷爷还在,看到这情形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