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中正本来是出身于范阳卢氏,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大族,可是他是旁支子弟,沾不上太多光,只好靠自己努力读书,考个进士搏个前程出来。卢氏以儒传家,经史他就学的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临近春闱还在埋头苦读。
还是谢霁清这个人虽然面冷话少,但心肠一定是温热的,不然也不会好心借了书给他。于是从此就被他给赖上,到哪都跟着一起去。
更何况谢霁清的大名早就传遍了,陈郡谢氏的庭中玉树,少有才名,师从大家黄守义先生之后,诗书双绝的名声更是响亮,妥妥的一甲大热门啊!这时候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等到放榜金花笺传来,果不其然,他得中探花。
别人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好嘛,到了谢霁清这倒好,放榜他不去守着还说的过去,大热门就是沉得住气。可他接了金花笺以后,也就随意撒了些赏银,就又回去紧闭门窗了。
留下一众等着帮他庆祝的人面面相觑,落了个空。
卢中正自己也还行,没落第,也算是有个出身了。他望着跟自己一同出门的谢霁清心里想,要不是自己拉他出来,这还不知道要在屋里待多久呢。
若是平时也是罢了,今晚可是他们这些鲜鲜出炉的两榜进士们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了,曲水簪花宴啊。不得提前预备着?
那可是圣上都要亲临的!
谢霁清穿着一袭玄色圆领长袍,仅在袖间微微可见月白的里衬,腰间束起,显得他宽肩细腰长腿,在这已经十分宽敞的茶楼隔间里站着,就有些逼仄。
“坐下说话。”
卢中正笑着把他按下了,正要倒茶,不经意间就听到隔壁也在讨论着今年的春闱。
“放榜那天我在!状元郎人已中年了,说是文章做的花团锦簇被圣上亲自点的一甲头名!”
“诶,不是说那个探花是个年轻俊俏的吗,圣上怎么没点他当状元,这簪花骑马出来多好看啊,不也是一段佳话?”
“你是不知道,探花郎放榜那天压根就没在榜下守着,好多等着捉婿的人都可失望啦!那状元和榜眼都其貌不扬的,年岁也不小,只怕早就有了家室啦!谁要是捉着探花,那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不是人生之两大喜事吗哈哈哈!年纪轻轻,可春风得意着呢!”
眼看着对面谢霁清的脸越来越黑,卢中正忍住笑:“别在意了,喝茶,喝茶吧。”
谢霁清一杯茶利落地灌下去,就听见对面的朋友问:
“这榜也放了,接下来打算去哪,你想好了吗?”
他没有。
卢中正显然也是知道的。时下风气不好,考中了进士也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须得等着吏部安排。有那些心思活络的,早早拜了主考官为座师上门多多亲近,再送送礼,人家总会给你指条明路的。
可我们的探花谢霁清,这几日以来就没怎么出过门,自然不知道要去哪。
“要不然你过两日跟我一起去王大人家里拜见?用我族叔的帖子。”
谢霁清摇摇头:“不必了,多谢。”
卢中正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会拒绝也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他的老师黄守义先生,可是给圣上都讲过课的,执掌雨山书院多年桃李满天下。只要他想,老师还不能给他铺跳路吗?只怕还是他自己心里有什么事没想开。
卢中正也不好多问,转而说起晚上的正事来。
“今晚曲水可是必须要去的,何不趁此机会,提前作些诗备着?只要圣上留意到你,你也就不用再担心去处了。”
别人都这么干,甚至有些人,春闱还没考玩,就已经开始准备起及第诗了,为的就是有时间好好打磨,好拿出点东西来一鸣惊人,吸引不了圣上的注意,多结交几位大人也是好的。
这话卢中正之前就劝过他,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总之今日就是最后的时间了,再说一遍吧。
这是为他好,谢霁清承他的情。
两个人眼看天色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慢暗下来,思忖时辰差不多了,再看看彼此都装扮齐整了,就一道行至了曲水西岸。此时岸边已经装饰一新,处处都挂着灯笼,烛火映在了水面上片片闪烁,好似一只只银白的鱼儿往来游弋。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曲水。穿过水上曲曲折折的回廊,再看用来举办宴会的杏园,也已经是人声鼎沸,早有人先他们一步来了。
今年的杏花开得晚,到现在也还没败,也是因为栽种了这一片杏树林,才被叫做杏园。各式各样的高矮桌几胡床椅子已经按照次序摆好了,最上面自然是留给圣上的位置,此刻还空着。从左右两边往下,已经坐了有不少人了。每边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食供人取用,只是现在还没人敢动。众多侍女垂手而立侍候在旁,所有人都在等待陛下的到来。
谢霁清和卢中正严格来说还没有官身呢,二人在最末尾找了两个位置坐下来,身边自然也都是些同榜进士们。这些人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忙不迭去找人套近乎了,满场此起彼伏的“张大人!“李大人!”,然后拱手作揖。
有位严肃的老大人板着脸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正是他们春闱的主考官吴大人。两个人起身行礼,老大人冷眼哼了一声,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卢中正丈二摸不着头脑:“吴大人对我们有意见?”
谢霁清倒是知道为什么。
这位大人此前私下里找过他,问他家里是否有妻室,若是没有的话,他有一女生的清秀可人,颇通琴棋书画,想要许配给他。若是成了一家人,他自然可以为谢霁清的仕途出力。
“然后呢,你就拒绝啦?”
“嗯。”
谢霁清脸上看不出什么,卢中正倒是替他惋惜得不得了:“你说你,这下好了吧,还没做官呢就先得罪人,以后还得了?”
“做官真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啊,不做官,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谢霁清:“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
卢中正无语了:“行行行,你胸怀大志行了吧?就我一人是利益熏心。”
那治国平天下不得先当官吗!真是的。
他闷闷地坐下来,把整个园子扫了一眼:“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
“恭-迎-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