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的日光若有若无。
“索菲亚,你也在生我的气吗?”连嘉澍柔声问着。
这样动人的嗓音,再配上这样美好的面孔,足以在某个瞬间变成某种神奇的魔力,在神奇的魔力召唤下,开口说出:不,我没生气。
再之后。
一一回答他的问题,他想知道的只要是她知道的都会告知。
较为庆幸地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年纪了。
手放进外套兜里。
“Yann,我不知道林馥蓁现在在哪里。”索菲亚说。
沉默。
连嘉澍点了第二支烟,烟还是夹在手指。
“听说在罗斯太太去世前夜,你们见面了,罗斯太太没告诉你什么吗?”
“没有,她只是和我说了一些林馥蓁小时候的事情。”怕连嘉澍不相信,索菲亚举手,“我发誓。”
连嘉澍点燃第三支烟时手有些抖,那支烟好几次才被点上,第三支烟燃烧殆尽,连嘉澍问:为什么?
“真的仅仅是因为孩子很可爱,婚纱很漂亮吗?”
那场婚礼是不是因为孩子孩子很可爱婚纱很漂亮,不得而知,也许是也也许不是。
索菲亚相信,上天挚爱天下有情人,怕有情人们不懂得珍惜缘分,怕有情人们蹉跎岁月,怕有情人们从爱侣终将变成怨侣,于是,用了一个盒子,把他们间的情感偷偷藏了起来,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盒子在最好的时机被打开,被小心翼翼放进盒子里的情感经过了光阴的洗礼,散发着金子般的光芒,它不再像初初装进盒子时那般脆弱,一触就断。
有情人们终于意识到那只盒子对于他们的意义,于是就有了漫长岁月里的相互珍惜相互忍让。
白发苍苍时,他们完成了年轻时候许下的承诺:我们发誓□□终生。
上天只是把小画眉和小法兰西的盒子藏起来而已,终有一天,小画眉和小法兰西会找到属于他们的盒子。
烟蒂往着湖里扔,嗓音附带着淡淡哀求:“告诉我吧,索菲亚。”
“这个问题你还是等着林馥蓁来回答。”
“我找不到她,”这话说得很慢,隐隐约约间,从舌腔唇腔能窥见痛楚,那痛楚让连嘉澍的手骨节泛青,“以前,我觉得要找一个人很容易,现在,我发现,我和她一样,仅仅是七十亿之一,要在这七十亿中找出那个一像是在大海捞针。”
连嘉澍苦笑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造物者对于的藐视它能力的人的一种惩罚。”
这个时候,似乎,索菲亚能做到的好像也只有安静倾听了。
湖面上日光也就眨眼功夫就被蒸发掉,天空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倾盆大雨,连嘉澍似乎对周遭无任何感知,他伸出右手。
右手缓缓往前延伸,在空气中摸索着,指尖力道温柔,似乎,存在于他手掌心里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物体,这个物体有眼睛有鼻梁有嘴唇有耳朵有头发,这会儿,头发不听话粘在嘴唇上了。
一一把那些发丝拨到耳朵后面,直到被捧在手掌心里的那张脸干干净净。
倾诉的声音有着小小的满足感:“有时候习惯很可怕,十年来,你的右手边一直有个人呆着,忽然间,这个人消失不见了,可你打从心底里没意识到这一点,依然延续着日常的一些习性,她头发又几天没洗了,得把那颗臭烘烘的头颅从肩膀上赶走,抬手,只触到空气;她杯子空了,装水的水壶距离她很近可她就是不愿意自己动手,无奈,只能抬起手,还是空气。”
“她离开你了,你自己提醒自己,经过一轮分析你告知自己,其实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你不用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需要去听她没完没了的唠叨,可是,眼睛却看着右手边的位置,想象着,忽然间她就那样冒了出来,冲着你咧嘴笑,然后……其实……其实,一颗臭烘烘的头颅靠在你肩膀上也不是多糟糕的事情,为她倒一杯水听她发一些牢骚也不是多无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