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绮年咬着下唇,胸口微微起伏。
“徒儿输了。”奚咏简单地向江师傅行了一礼。似乎不觉得丢脸。
闻绮年觉得,习武之人不能刻板,身边有什么就都要利用起来。即使看起来不择手段。她站在原地,低垂了眼,看起来像是在羞愧,实则眼底闪着坚定不悔的光芒。
江师傅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悠悠说道:“奚咏,君子之剑未必就要心慈手软。”刚刚他明明有机会奇袭,却是自己放弃了。
奚咏面不改色地笑了笑,谁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习武之人,以武德服人。”江师傅又看向闻绮年。但闻绮年并未躲闪,而是抬起头落落大方地回看着他。
江师傅难得笑了,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院中:“但是,利剑交错之间,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女子亦可叫江湖百年难忘,”他慈爱地对闻绮年说道,“琦年,记住,真意要藏。”
她轻微地点了点头。
十五岁的少女一身乌裳短打,手执花梨木剑,发髻上别着支碧葱素簪,远山黛眉下是冷淡的风眼,幽光流转之间,像是对世间一切都不甚在意,秀唇不点而红,颜如渥丹,更为她增添了几分艳丽之色,便像极了一朵真正的蔷薇,暗有冷香。
奚咏看着少女,心中却不断想着之前那个游僧所说的话。
那时,约莫是在年初。
家家户户都才过了个喜庆火热的新年,在正月里都还品咂着未散的年味儿,奚夫人整日拜亲访友,奚柏更是不知所踪,毕竟他已满二十一岁,早接管了奚家对外的商铺事务,估计正不遗余力地上下活络着。奚敬轩则一如既往地闭关在书房撰写自己的文集。
整个家里只剩下奚咏在扯着闻绮年每日练剑。某日下午,闻绮年被枝素夫人截下,打算一同去逛市集,他便独自到了练场。
几个招式后,忽然听见隔墙外有人在放声吟唱短词,其言辞下流,其曲调呕哑。奚咏忍了忍,那人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眸光黑沉,收剑入鞘,直接反手一抓,跳过高墙,来到外面的小巷。
原来是个游走四方的老僧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在围墙下歪坐着,摇头晃脑地唱着。他面容枯瘦,眼窝深陷,看见奚咏翻墙而出,居然像孩子般开心地大笑起来。
奚咏并未出言驱赶。听闻四海之内有位泾空大师,喜爱四处云游,解答有缘之人的问题,引导世人佛性,而且衣着常改,踪迹难寻。也不知会不会是这位看起来与乞丐无异的老僧。
他思考片刻,温声问道:“师父,为何坐在这里唱歌?”老僧摩梭着自己乱糟糟的胡须,继续唱着,恍若未闻,视若无睹。
奚咏也未生气,静静等他唱完,才躬下身,微微笑道:“晚生愿备好酒好菜请师父一叙。”